出他是誰:他就是噩運的化身;他就是斯剛德斯希望與夢想的破滅。這人身上的黑外套式樣過時,破舊寒酸的程度跟斯剛德埃文先生自己那件相仿,靴子上還沾著泥。他一頭烏黑長髮亂蓬蓬的,看著就像一出三流話劇裡噩運的代言人。
“斯剛德埃文先生,您可不能這麼幹!”他操著約克郡口音道。
“抱歉,您什麼意思?”斯剛德斯道。
“學校,先生。您還是把開學校這事兒忘了吧。”
“什麼?”斯剛德埃文先生叫起來,壯起膽子強裝自己不知道人家說的都是必然發生的實情。
“好了,先生,”黑頭髮的男人繼續道,“您認得我,您也知道我這個人說事情什麼樣,它就會是什麼樣——你我內心多不情願也沒用。”
“可您確實誤會了,”斯剛德斯道,“我不認得您。至少我覺得我從來都沒見過您。”
“我是約翰·齊爾德邁斯,索先生的手下。咱們上一次見面是九年前,在約克大教堂門外。過去您只教那麼幾個學生,埃文先生,我權當沒看見;我可以裝聾作啞,於是索先生那邊根本不知道您在幹什麼。可一所培養成年人的常規魔法師院校則另當別論。您野心太大了,先生。他知道了,埃文先生。他知道這件事了,他的意思是希望您趕緊收手。”
“可索恩先生和我有什麼關係,他什麼意思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可沒簽當年那份協議。您應當知道,我不是一個人在這兒辦學校的,我現在上頭也有人了。”
“這沒錯,”齊爾德邁斯微微覺得有點兒好笑,“萊諾克斯夫人相當有錢,而且這女人很會做生意。可她也跟索先生似的和內閣大臣人人有交情嗎?她有索先生影響力大嗎?別忘了當年的魔法師學術協會,埃文先生!別忘了他是怎麼毀了人家的!”
齊爾德邁斯等候片刻,見談話不太可能繼續,就大步往馬廄方向走去了。
五分鐘後,他騎著一匹棕黑大馬回來了。斯剛德埃文先生還跟先前一樣站在那裡,雙手抱臂,對腳下路石怒目相向。
齊爾德邁斯低頭看著他:“事情到了這地步,我很遺憾,先生。可畢竟一切都還在,不是嗎?這房子適合辦學教魔法,也就適合教別的。光看我外表您可能看不出來,其實我是個好人,高官權貴裡面相熟的不少。您另辦個學校教別的,等以後我聽說哪位老爺太太給家裡小公子找學校,我就讓他們往你這裡送。”
“我不想辦別的學校!”斯剛德斯耍起了性子。
齊爾德邁斯歪嘴一笑,騎著馬離開了。
斯剛德埃文先生去了巴斯,將目前的困境彙報給他的女東家。萊諾克斯夫人聽了以後怒不可遏——這人她從來沒見過,就敢對她指手畫腳,教她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她給索先生去了封怒信,沒收到迴音。然而,她的錢莊主、律師以及其他產業的合夥人卻紛紛收到了莫名其妙的來信。寫信的都是一些他們認識的大人物,都在信裡旁敲側擊、含沙射影地抨擊斯剛德斯的新學校。萊夫人的一位錢莊主——一位好跟人爭辯、頑固不化的老傢伙——竟自(在下議院的大堂裡)公開表示疑議,問約克郡的一所魔法師學校跟他能有什麼關係。此舉甚不明智,在場好幾位先生太太——索先生的朋友——全都從他那家錢莊撤了股。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在亨太太的客廳裡,斯剛德埃文先生雙手抱頭,唉聲嘆氣:“就好像有個惡魔一樣的壞運氣打定主意要折磨我,先把好東西擺出來給我看,只為再把它們一股腦兒從我眼前奪走。”
亨太太同情他,嘴裡嘖嘖有聲。她拍拍他的肩膀,把索先生狠狠數落了一通。在過去的九年裡,她一直都是這樣安慰自己丈夫和埃文先生的:她說仔細想來,索恩先生這人稀奇得很,滿腦袋古怪念頭,她是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