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什福德一走三年,德羅萊特和拉塞爾斯對索恩先生的影響有了小小回升,兩位頗是得意了些時日。若是有人想約索先生一談或是請索先生幫忙,必得先向他二位申請。他們教索先生如何對付政府大臣,也教政府大臣如何對付索先生。他二位是英格蘭首席魔法師的朋友兼顧問,全國多少富豪中的富豪、社交圈裡的紅人都上趕著跟他們結交。
阿什福德回來以後,他二位仍如過去一樣兢兢業業地守著索先生。可如今索先生最想聽的是阿什福德的看法,最先徵求的是阿什福德的意見。事態發展至此,他二位必然高興不了——尤其是德羅萊特,他想盡辦法,力圖擴大兩位魔法師偶爾因對方產生的小小不快或怨念。
“我就不信我不知道有什麼能加害於他,”他對拉塞爾斯說,“關於他在西班牙做下的那些事,頗有些離奇的傳聞。有幾個人告訴我,他召喚起整整一部隊的死人士兵去打法國人。那些活屍體拖著斷胳膊斷腿,眼球掛著根肉絲垂在外邊——要多恐怖有多恐怖!你覺得索先生若是聽見了會怎麼說?”
拉塞爾斯嘆了口氣:“你在他二人之間這麼製造矛盾是沒用的,我真希望你能把我這話聽進去。要不了多久,他倆自己就得鬧矛盾。”
阿什福德訪過國王之後幾天,索先生的一眾朋友和仰慕者齊聚漢諾威廣場宅間,共賞勞倫斯先生新近為兩位魔法師所作的一幅肖像。拉塞爾斯和德羅萊特兩位先生也來了,同時在場的還有幾位大臣。
畫面上,索先生身穿他那件素灰外套,頭戴他那頂老式假髮。外套跟假髮在他身上看著都有點兒太大。他整個人似乎都往穿戴裡縮著,那對小藍眼珠子帶著一種又高傲又畏閃的奇異神情望著周遭世界,沃特爵士見了一下子就想起他貼身男僕養的那隻貓。大多數人似乎非得搜腸刮肚才能找到幾句好聽的去誇索先生那半邊畫面;而阿什福德那一半,所有人都喜歡。畫面上,阿什福德坐在索先生身後,靠著一張小桌,泰然自若。他嘴角彷彿捉弄人似的半笑不笑,雙眼卻是笑意滿盈,幽幽然不知藏了多少秘密——恰是魔法師才有的眼睛。
“哦,這是幅好畫!”一位女士熱情地讚賞道,“看人物背後鏡子的暗影把埃文先生的頭部襯托得多妙。”
“人們總是以為魔法師離不開鏡子,”索先生怨道,“我 書房那個地方根本沒掛鏡子。”
“畫家都很有手段的,先生,他們永遠是在根據自己的設計重新安排這個世界。”阿什福德道,“其實,從這點來看,他們跟魔法師並沒什麼不同。可也別說,他這鏡子畫得倒是頗為奇特。與其說是鏡子,我看更像一扇門——顏色太深了。我簡直能覺出一陣小風從那裡吹過來。我可不想看自己坐得離它那麼近——我該著涼了。”
在場一位大臣以前從未來過索先生的書房,這會兒誇了幾句房間尺寸合理、裝修風格合宜,引得他人也跟著贊房間有多美。
“這確實是間好房子,”德羅萊特附和道,“可若是比起何妨寺的藏書室,這裡根本算不了什麼!那裡才是真漂亮。我一輩子沒見過那樣令人快慰,那樣完滿無缺的地方。藏書室裡有一座座小尖拱,有哥特式立柱支起的穹頂,表面雕著樹葉——樹葉乾枯、打卷兒,像是被冬日裡可怕的狂風吹蔫兒了。一切都是由上好的英格蘭橡木、白蠟和榆木打造的,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完美的物件。‘索先生,’我觀賞一番後對他說,‘您這是深藏不露,我們誰都沒看出來。您還真是個浪漫主義者呢,先生。’”
看索先生臉上的神情,似乎不是特別想聽何妨寺的藏書室被大肆談論,可德羅萊特不管不顧,繼續講了下去:“在屋裡就好似置身樹林,那種秀麗的——還得是入了秋以後的小樹林,因為書脊的顏色都是棕黑黃褐,且年歲一久都發脆,才會給人這種印象。那裡的藏書放眼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