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芬幫這位先生穿上草綠色的外套(材質極佳,樣式入時)。接著,這位先生走到三腳凳旁,把凳子上的那隻小匣子拿在手裡。這隻匣子是瓷制的,表面還嵌了銀飾,大小看著比一般的鼻菸盒稍長些。史蒂芬誇它顏色好看:算不得淡青,也算不得淺灰,說是薰衣草的藍、丁香花的紫,也都不那麼確切。
“是呀,它漂亮極了!”這位先生激動地說,“可製作起來實屬不易。染料裡面得調進名門望族裡老姑娘的眼淚——這些人一輩子守住無瑕的貞節,從未品嚐過真正的幸福!”
“可憐人啊!”史蒂芬說,“幸虧這種匣子不多。”
“哦,我不是說匣子因為這眼淚才稀罕——她們的眼淚我那兒有滿滿好幾瓶子呢——真正金貴的,是調配顏色的技術。”
這位先生此時已變得非常可親,非常健談。於是史蒂芬想都沒想就問:“先生,您拿這麼漂亮的小匣子裝什麼呢?鼻菸嗎?”
“不是!這裡面裝著我一件特別珍貴的寶貝,今晚的舞會上,我要讓坡夫人戴上它!”他說罷開啟匣子,史蒂芬看見裡面放著一隻白白的小手指頭。
第一眼,史蒂芬感覺有些不對勁,然而這種感覺立刻淡了下去。假如有人問起,史蒂芬會說,先生們經常拿小匣子裝著手指頭帶在身上,這種事兒他見多了。
“這匣子在您家有年頭了吧,先生?”史蒂芬禮貌地問。
“沒有,時間不長。”
這位先生把蓋子合上,將匣子放進了口袋裡。
隨後,他和史蒂芬肩並肩欣賞鏡子裡自己的倒影。史蒂芬不得不承認,他倆的容貌是那樣相襯:面板一個是微微亮的烏黑,一個是半透明的乳白——各自代表著一種陽剛之美。白毛先生此時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
“瞧咱們多麼英俊啊!”他驚歎道,“我才發現我犯了個大錯!我把您當成這裡的僕人使喚了!您絕不可能是僕人!您如此英俊,如此有威嚴,充分說明您出身高貴,也許繼承了王室血脈!我猜您跟我一樣,也是來這裡做客的吧?剛才我命令您做事,實在冒犯。多虧您的幫助,我才能體面地去迎接坡夫人,謝謝您啦。”
史蒂芬笑了:“別這麼說,先生。我就是個僕人,沃特爵士手下的僕人。”
白毛先生驚訝地挑起了眉毛。“像您這般英俊聰慧的人怎能做奴僕!”他彷彿受了震動,“您這樣的人應當去做大片土地的統治者!我倒要問問,若不是為了顯示我們超凡脫俗的高貴,俊麗的外表還有什麼用?現在,我總算明白了!肯定是您的敵人合夥謀害您,奪走了您的一切財產,把您推入下等人的圈子。”
“不是這樣的,先生。您誤會了。我一直都做僕人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白毛先生迷惑地搖了搖頭,“你們這裡肯定有秘密,等我有空一定要好好調查調查。不過,咱們先說現在,為了感謝你把我的頭髮打理得這麼好、服務這麼周到,我邀請你參加我今晚的舞會!”
這個提議非同小可,史蒂芬聽了,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他要不就是個瘋子,”史蒂芬心想,“要不就是什麼思想激進的政客,打算消滅階級之間的區分。”
於是他發了話:“先生,您的好意我心知肚明,但還是要請您三思而行。您的貴客希望在舞會上看到與自己地位相當的同伴,若是發現有個用人混在裡面,我敢說他們會備感羞辱。您的好意,我萬分感謝,可我實在無意冒犯您的客人、壞您的好事。”
這番話似乎令白毛先生更加震動。“瞧這思想,多麼高尚!”他嘆道,“為了照顧他人的心情,情願犧牲自己的快樂!唉,我得承認,我自己就從來沒想到過這一點。看來,我更得交你這個朋友,盡我所能幫你的忙。你那麼小心,不願冒犯我請的客人,可你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