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吟兒沒了從前的記憶,可根深蒂固的習慣還在。
騎在高頭駿馬上的大皇子,長籲一口氣,一直緊握的韁繩終於鬆了些。
眾人感動,歡慶神女平安歸來,唯有金少難受壓抑得緊。
金少一直跟在蘇吟兒身側,不敢大意。
老實講,平白無故冒出個大皇子,說蘇吟兒是消失了四年的神女,他大抵是不信的,可眼前蘿蔔頭的舉動,已由不得他不信。
他忽地懊悔,暗中用力狠狠掐了自個一把,後槽牙咬得死死的。
都怪他嘴欠,給那勞什子指什麼路!
似想到什麼,金少桀驁的眸光微暗,苦笑道——「陸叔,對不起,給您惹禍了。」
皇上處心積慮攔了大皇子這麼久,卻被他三言兩語給破了。
他將寶劍吊兒郎當地扛在肩頭,吹了個口哨,搖了搖頭。
一行人到了天牧族的皇宮。
行過端莊方正的長廊,過了幾道尖拱和雄偉的回紋浮雕,入目是一座典雅的宮殿——紫菱殿。
侍女們穿著清涼的紗裙,露出雪白的手臂,低著頭,小心地脫了蘇吟兒的木屐履,奉了珍珠留仙裙為她換好。
蘇吟兒踩在鋪滿紅色花瓣的石徑上,緩緩走進去。白色的大理石冰涼,留仙裙下蓮足芊芊,曼妙裙擺劃過上行的階梯,蜿蜒出起伏的弧度。
庭院裡花團錦簇。
正值盛夏,牆角蔓延的薔薇花盛,紅的、粉的、白的一團團簇在一起,爭奇鬥豔。
庭院的中央有一汪噴水的池子。
池水引自天山,一年四季十二個月份,沒日沒夜地噴湧著,是為了神女沐浴和夏季降溫準備的。
都說天牧族乃邊陲小國,於蠻荒的黃沙之中,艱難地苟延殘喘,殊不知天牧地理位置極佳,是鄰近幾國去往大庸國的必經之地,來往商客眾多。
老百姓們除了傳統的遊牧,近幾十年經營起了絲綢,漸漸成為富足之地。
這紫菱殿的奢華與講究,一點不比大庸國的皇宮遜色。
大皇子走到蘇吟兒身畔,將她引自內殿,指著殿內的物件為她介紹。
「這床、這衣櫃、書桌、淨手盆都是你從前用過的。你小時候個頭矮,調皮,繞過八仙桌的時候,不慎摔了一跤,把唇角磕破了血,被天尊教訓了,自此走路規規矩矩的。」
「你不在的這幾年,紫菱殿的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從未有誰動過。那張小小的桌案,比普通的桌案小,是你從前練習書法的時候用的。後來,你長大了,捨不得扔,一直放在那。」
「還有那張紅木色的梳妝檯,父皇送給你的生辰之禮,你還記得麼?」
蘇吟兒沒回答,緩緩走到梳妝檯前,如蔥的手指撫過臺前的每一寸,似回憶、似眷戀。
她站在金輝裡,刺眼的陽光奪目,穿過窗格上鏤空的荷花圖,照在她如夢似幻的容顏裡。
她俯身,侍女忙為她拉開身後的木椅。她順勢坐下,單手撐著小巧的下頜,嫻熟地轉動首飾架,目光柔和。
大皇子:「對對,你從前也是這樣!最喜歡坐在這個位置,能發呆許久。你還有印象嗎?一點都想不起來了麼?」
蘇吟兒柔美一笑:「我不記得了。不過,我確定我是神女。」
陸滿庭領著十幾個親信,抵達三岔路口。
往左是大庸國的若水城,直行是天牧的皇城,往右是南冥國的明都。
黃沙飛揚、烈日刺目,泛著塵煙的官道上,有馬車留下的車軲轆印。路邊,半截被咬過的野草被隨意地吐在草叢裡。
風離指著岩石上一道小小的記號,恭敬地向陸滿庭匯報。
「啟稟皇上,金少曾經來過這裡,看這記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