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裡,蘇吟兒吐得人都快散架了,整個人軟綿綿的,就差把魂給丟了。
洋桃:「小姐,您這是吃了什麼?能把您嚇成這樣?」
蘇吟兒那雙蒙著薄霧的美目不斷地滴出水來,明亮的瞳裡滲滿了後怕。她咬著唇,努力讓自己不要去回想。
「別問了,容我先緩緩。」
陡然,悽厲的打罵聲響起,就在酒樓的大門口。
——「你個沒用的戲子,小曲都唱不好,留你做什麼?白費我那麼多銀子!」
「瞧你身上也沒幾兩肉,紅肉是做不成了,煨盆長骨燙吧!」
帶著尖刺的鞭子落在女子單薄的身子上,「啪」的一聲,殷紅的血跡在她後背殘忍地綻放,劃開半透明的紗衣,染紅褐色的長鞭。
那一張熟悉又絕望的臉,在淡漠的寒冬臘月裡,認命般垂下顫抖的雙睫。
這女子不是方才唱胡戲的可憐人麼?
蘇吟兒心下一抖——「慢著!」
蘇吟兒疾奔過去,攔下揚鞭的壯漢:「這女子我買了。多少錢?」
壯漢先是輕蔑地「喲」了一聲,在細細端詳了蘇吟兒一陣、認出她的身份後,忙收了長鞭,恭敬地笑道。
「小姐怕不是為難小人?咋們酒樓的規矩:只賣吃食,不賣人。還請小姐見諒。」
在刀尖血口上混的人眼見力都不差。
這位小姐是安國君帶來的人,進門的時候,兩人手牽手甚是親暱,想必是安國君府上那位嬌滴滴的未婚妻,得罪不得。
蘇吟兒:「壯士可否行個方便?我喜歡聽她唱曲,加上府上正好缺個打掃的丫鬟。我出雙倍的價錢,行嗎?」
侍女洋桃扯了扯蘇吟兒的衣袖,小聲道:「小姐,安國君有交代,咋們不能把來歷不明的人帶回去」
府上多得是伺候小姐的人,哪裡缺什麼打掃的丫鬟?
小姐不過是心疼人,想救那女子罷了。
蘇吟兒回眸,冷冷地瞪了洋桃一眼,洋桃立即收聲,規規矩矩地立在一旁。
壯漢猶豫不決:「這是老闆定下的規矩,從不曾為誰破例過。您看我就一守衛」
蘇吟兒:「那勞煩壯士帶個路,我要見見你家老闆。」
——「吟兒,」
陸滿庭清朗的聲音由遠及近,不悲不喜、不慍不怒,卻透著任何人無法忽視的威壓。
那一席質地上好的紫色華服,拂過滾著金邊麒麟的皂靴,落在蘇吟兒的身側。
陸滿庭環住蘇吟兒的肩膀,灼灼視線望穿她熱切的靈魂。
「吟兒,這世間的受苦受難之人何其多,你救不完。」
第7章 剋制
冬日裡難得的艷陽天,忽地暗沉沉一片,壓著蕭瑟的寒風、卷著刺骨的疼,吹亂蘇吟兒瑩白額間的黑色碎發,吹亂她那顆滾燙跳躍的心。
她望向陸滿庭深邃的雙眸,一字一頓,像極了兒時她賴皮向他討糖吃,拽著他繁複的衣袖半認真半無辜。
「救一個算一個。」
陸滿庭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從鼻尖裡極淡地嗤笑了一聲,如玉白皙的長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
「你拿什麼救?」
蘇吟兒剛剛嘔吐過,泛過淚的美目瑩潤著剔透的水珠,蝴翼般的長睫淒淒輕顫。
她靠近他,嫩白的臉頰蹭在他溫暖的掌心裡。
「不是還有陸哥哥麼?」
她的聲音不大,極輕、極淡,卻帶著不容懷疑的堅定的力量,毫無防備、無條件的信任。
那彎著的潔白纖柔後頸,服帖著一縷豐美的青絲,隱約露出誘人採擷的弧度。
那是隻有他才能看到的乖順和風景。
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