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歸和漠北的臘八節不一樣。
蘇吟兒並非土生土長的京城人。
她自小沒娘,跟著爹爹生活在邊關漠北。爹爹是陸滿庭的副將,早早為她和陸哥哥定下婚約。
不幸的是,爹爹四年前戰歿了。
後來沒多久,皇上招陸滿庭回京,她作為陸哥哥的未婚妻,一同回到京城。
自從她踏入京城,踏入安國君府,她一步也未曾離開過。
陸滿庭沒有接蘇吟兒的話,而是輕點她皺起來的鼻頭。
「難聞?」
蘇吟兒「嗯」了一聲。
陸滿庭輕扣桌面,兩個侍女垂手走進,極快地收拾桌案,將那紅色的、透著濃濃腥味的顏料端出去。
拐角的走廊裡,在蘇吟兒看不見的地方,兩具屍體輕飄飄地倒掛在屋簷下,暗紅色的鮮血從脖子處流下來,流入下方的木盆裡。
木盆旁邊,擺著兩個典雅的硯臺。
蘇吟兒不知道這些。
「陸哥哥,你今日用的什麼顏料?」
「藩國進貢的稀罕物,」陸滿庭把銅鏡移到她跟前,「上色好,你瞧瞧?」
銅鏡裡,白色的狐裘褪去,蘇吟兒的後背上,一截褐色的臘梅枝頭,紅色的花朵開得荼蘼。
「嗯,挺好看的呢!」
就是味道實在腥,她有些作嘔。
陸滿庭肆意地笑。
他眉眼斜入鬢,胸腔輕微地抖動,看樣子心情似乎極好。
他重新用白色狐裘裹住蘇吟兒。
她的眼睛下方,有兩團很明顯的烏青。烏青映在瓷白如雪的肌膚上,很是礙眼。
「昨夜沒睡好?嚇著你了?」
昨夜府上來了刺客,動靜鬧得挺大,就在她的院子裡,不過侍女沒讓她出去,說是場面太過血i腥。
她偷摸瞧了一眼,沒被嚇著卻失眠了,做了一宿的噩夢。早上起來胃裡犯噁心,吃不下東西。
又一批侍女端著熱粥、甜點魚貫而入。
陸滿庭拌勻了熱粥,放在唇邊吹涼了,餵給她:「再不適總該吃些的。」
沒什麼瞞得過陸哥哥。
她乖乖喝粥,想起什麼又問:「那些刺客怎麼處置呢?」
陸滿庭:「吟兒何時關心這些?」
陸哥哥權傾朝野且心思縝密,幾個刺客自是難不倒他。
她不該問的。
或者,不能問。
木地板上,兩抹曖昧的身影糾i纏在一塊,那是她和他的影子。
她溫順地坐在他的腿上,不等他投餵,主動張開小嘴。喝了半碗粥後,她從青花瓷盤裡拿起一塊酥餅。
「陸哥哥,這是我今早上做的,又香又甜。你嘗嘗?」
嫩白的指尖夾著一塊小巧的桃花酥,拘謹又生疏地送到他唇瓣。
他的身子往後仰了仰:「我晚些吃。」
蘇吟兒默默地收回手,將酥餅放回青花瓷盤裡。
她垂下眼瞼,乖順地把頭埋在他的心口上,露出柔弱可欺的後頸,似乎輕輕一掐便能斷了。
這是一個極其討好的姿勢。
她的聲音嗡嗡的,不大,卻足夠陸滿庭聽清楚。
「陸哥哥,吟兒從未去過京城的廟會。」
繞來繞去,她終究繞回了這個話題。
她想去看看京城的臘八節,想去看看熱鬧的廟會,想去拜拜靈驗的菩薩。
陸滿庭右手端著青花瓷碗,左手垂在身側,維持這個姿勢許久沒有動過。
他既沒有擁抱她,也沒有推開她。
許久,久到寒風吹得蘇吟兒的後頸一陣生冷,她才聽到頭頂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