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吟兒渾身濕透了,過分白皙的容顏上全是細密的汗漬。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水泠泠的美目不安地流轉,明亮的瞳裡滲滿了恐懼,纖薄的身子抖個不停。
天已黑盡,將至亥時,搖晃的燭火在繪著白蓮的燈罩裡忽明忽暗,照在龍床邊上的腳踏箱攏上。那雙規矩擺著的老皇帝的足靴,鞋面上的飛龍赫然張著血盆大口、露出兇悍的獠牙,似極了夢裡的惡鬼。
蘇吟兒恍然間意識到什麼,她痛苦地望向龍床上的老皇帝。因著手腕腳腕被鐵鏈鎖著,她側身的姿勢很奇怪。
「洋桃,他是不是醒了?你去看看,你趕緊去看看!」
老皇帝已經昏睡了整整三日。
這三日裡,每隔七個時辰,嚴公公會端一碗湯藥進來,親手餵給老皇帝,並候上一盞茶的功夫,確定老皇帝暫時不會醒來,才恭敬地退下。
更別說御林軍就把守在門外,但凡有些風吹草動,御林軍統領陳立勇就立即進來查探。他證實過多回,老皇帝已氣若遊絲,全靠一口殘氣吊著。
洋桃和清秋相視一眼,擁住蘇吟兒,柔聲安慰。
「夫人,您是被嚇到了。您忘了,陳大人說過,老東西就快死了。」
蘇吟兒慌透了。
冥冥中,她總感覺有一道邪i惡的視線盯著她,幽幽的、冷冰冰的,比夢裡的惡鬼還要瘮人,就藏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
不,就是龍床的位置,就是老皇帝!
蘇吟兒蒙著霏霧的美目不斷滴出水來,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聲音,低到塵埃裡,巴巴地祈憐。
「洋桃,你去看看,去看看好不好?」
洋桃狠狠一震,緊緊擁住蘇吟兒,側頭罵了句髒話,從矮几上抽出一把切果子的小刀。
「奴婢非得殺了這個狗東西!」
清秋將她攔下,拍拍她的肩,搖了搖頭。
主子有令,要留著老皇帝的狗命,不管是為了大業還是私事,主子的命令都不能違抗。
趁著洋桃恍神,清秋塞給洋桃一個古銅色的盆,「你去打些水來,伺候夫人梳洗,我去看看老皇帝。」
洋桃接過銅盆,剛走了兩步又掉回頭,「不,等你弄完了我再去。」
清秋沒說話,徑直走到龍床邊上。
老皇帝仰面躺在明黃色的床褥上,因著連續兩天沒有進食,他的面色甚是蒼白,偏黃的面板如乾枯的蠟像,沒有一絲血色,倒像是風燭殘年的老人,半截身子入了土。
清秋在他鼻下探了探,詳細地檢查了他的心跳、脈象,又從斜插著的髮簪裡,抽出一根極細的銀針,刺入老皇帝額頭上的陽白穴。
末了,捻著銀針轉了轉,細細地觀察老皇帝的反應。
洋桃笑了:「夫人,這銀針刺入陽白穴,可不是一般的疼,如果老東西是裝的,早就大喊大叫啦!」
蘇吟兒自始至終瞧著老皇帝,生怕錯漏了什麼。
恍惚中,老皇帝垂在床側的右手食指動了動,又似沒有。蘇吟兒輕眨雙睫,老皇帝死屍般直挺挺地躺著,一動不動。
許是她看錯了?
蘇吟兒掩下疑惑,想起什麼,問洋桃:「你何時懂這些的?」
洋桃是蘇吟兒的貼身婢女,打小就跟著蘇吟兒。
雖說蘇吟兒不記得四年前的事,但爹爹說過,「蘇家的女子無需學武,好生呆在深閨養著,舞刀弄槍的事交給男人」。
蘇吟兒記得真切,洋桃不會武,更從未學過醫術,勉強習得的幾個字,也是她教的。
洋桃呆愣了一瞬,錯愕的同時拽緊了懷裡銅盆的邊沿,常年幹活的雙手到了冬天就開裂,手背繃得死死的,滲出了細微的血漬,也察覺不到。
她「哎呀」了幾聲,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