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怡說,總不能把她一個小孩丟在房間裡,多恐怖。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人道主義了?”
“剛才。”
“……”
梁城曉在她臉上找不到破綻,只能去看一直安靜待著的慎悅。
說實話,他對這個妹妹其實是沒什麼實感的。
就像慎怡想的那樣,她生的晚,不和哥哥姐姐們一起長大,光是年齡上就有著不可跨越的代溝,自然就談不上什麼感情。再加上時代發展的原因,孩子都被放進盒子裡養,兄弟姐妹能見面的機會只有逢年過節,一年幾次的頻率,根本發展不了什麼。
慎怡和她妹不合的事情眾人皆知,大家雖然嘴巴上不談,但心裡都清楚。至於原因也很好理解,只是表面還是要勸和不勸離,希望家和萬事興。
梁城曉也一樣。
不過他的出發點可能自私一點,他不是希望慎怡的家庭和和睦睦,而是希望慎怡能夠真正開心。
他們倆的關係比姥爺家的磨刀石還硬一點,她的脾氣也好性格也好,他這個做哥哥的瞭如指掌。
但是他無法開口。因為他知道說了也沒有用。
得慎怡自己願意。
桌上的東西漸漸吃完了,慎怡偏頭問小朋友還想不想吃點別的,慎悅搖搖腦袋。
慎怡欲言又止,憋出一句:“不要告訴爸爸和媽媽。”
慎悅誠懇地點頭。
氣氛又安靜下來,不遠處的員工都閒得在聊天,嬉笑的聲音隱隱傳來。
慎怡突然問她開心嗎。
“開心的。”她眨著一雙圓眼,聲音很小,“很開心。”
“這其實也算一種補償。”慎怡說,“如果下午你拿到了那個雪糕,會不會比現在更開心?”
梁城曉聽得雲裡霧裡,但也沒打斷,靜靜聽著。
慎悅答不上來。
慎怡卻開始了自言自語。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她問,“我不會和你一起玩,一起吃飯,一起上學,甚至從你出生到現在,陪伴你的時間都很少,你為什麼會表現得那麼喜歡我呢?”
座椅幾乎是並在一起,她們之間只有細細的一道縫隙,卻好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填滿這狹窄的溝壑。
“因為你是姐姐。”慎悅的手指纏在一起,“你是家人。”
“我並沒有爸爸和媽媽對你那麼好。”
“媽媽有媽媽的好,爸爸有爸爸的好。”
小女孩的十指甚至都沒有筷子粗,像嫩生生的蔥段,纖白,短且軟,能看到因為瘦弱而透出的血管。
“……媽媽不會讓我半夜吃東西,爸爸也不會讓我這麼晚了不睡覺。”
但是姐姐會,姐姐不僅不會怪她為什麼不睡覺,還會帶她出來吃冰激淋。
大人總是會說,等會,下次,晚點,一定,聽話。
這些看似輕飄飄的詞語其實就已經能夠構成一個承諾,這端連著孩子期待的心情,那端卻被擱置在遙遠的天邊,排在柴米油鹽的不知道第幾位。
如果是爸爸或媽媽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也許回家之後會破例讓腸胃不好的她吃一個冰激淋。但絕對不會有人像慎怡一樣,把滿足她的願望當做一種迫不及待,而不是履行承諾。
小孩子其實並不懂得什麼深奧的道理,也不知道什麼叫血濃於水,但還未覺醒的認知會被敏銳的感知力彌補,慎悅見過慎怡無數次面無表情的臉龐,卻從來沒有在她的眼睛裡找到過厭惡。
更多的時候,這個女孩注視自己時,眼神總是遲疑的。
而此時此刻,慎怡看著她可能都沒有巴掌大的臉蛋,突然感受到了基因和血緣的偉大。
從來沒有人說過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