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爸媽那段時間不得不在她身上集中所有的注意力,耗費他們所有自由的時間去照顧。一個人的時間和耐心本就有限,給了妹妹就沒辦法給我,我原本心裡就不平衡,一遭受這種對待,即便知道原因,也無法理解。”
於是她跟爸媽說,不用再來送飯,學校的菜色她吃習慣了。馬上就要高考,她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費。
其實背地裡食堂都不去幾次,離譜的時候一天只吃兩個水煮蛋。
奇怪的是她不怎麼能感覺到飢餓的灼燒,至今也沒有患上相關的病症,慎怡一邊覺得自己天賦異稟,一邊又暗自可惜,可惜沒能把自己的身體折騰壞,可惜沒能看到爸媽愧疚的眼神。
現在想來,她糟蹋的根本不是自己,也不是父母,而是辛苦養育她的姥姥和姥爺。
這些年因為慎悅的存在,慎怡一直沒有去細想過這些事情。她隱約覺得這做法可憐可恨,心裡卻不想要一個對錯,只想圖暫時的痛快。
後來遇到了紀則明,他發現這個問題發現得很快,做法也很強勢,實在拗不過她的時候又以柔克剛,終是將她的習慣漸漸改變。
她是因為姥姥一口一口追著喂進嘴裡的飯才得到今日健康的身體,卻不是因為紀則明的時時叮囑而愛上這個男人。
她甚至從來不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聯絡。
這個夢,讓她隱約抓住了什麼紐帶。
阿寶嬸問她,那你和你妹妹關係好嗎?
慎怡搖搖頭。
“我很少理她,也不參與和她的有關的事情。爸媽深知我的脾氣,也從來不提及,彼此預設這樣的方式。”
阿寶嬸牽過她的手,拍了拍。
“可是我看得出來,你不討厭小孩子。起碼不討厭小恩。一個真正討厭孩子的人,是不會和任何孩子扯上什麼關係的。”
慎怡苦笑,“可能是因為我從未為小恩犧牲。”
而慎悅的出生,讓她失去了她本應該擁有的。
像原本安穩生活的肥沃領土,一夕之間被人攻略城池,還無法反抗。
阿寶嬸沉默了,慎怡也不再講話。
她猜對方應該是不好意思對她進行說教,畢竟老一輩人的觀念總是傾向於家和萬事興,對兄弟姐妹的感情也更深厚。
但如果不是此時此刻她的心理防線幾近被攻破,慎怡也萬萬不會將自己的家事當做閒話傾訴給他人。
怪只怪回憶是有味道的,時過經年,她在阿寶嬸身上再一次聞到了過往的甘苦。
雲城的午後是寂靜的,一直到晚飯前都聽不見什麼喧譁。有時海浪蕩漾得洶湧了,還能聽見澎湃的潮汐翻滾。
慎怡喝了肉湯,手腳都漸漸暖起來。小腹隱隱作痛,卻被阿寶嬸攥著的那隻手吸引去注意力,那指腹上的厚繭不斷蹭著自己的掌心,像粗糙的、未被剝開的穗粒。
“慎怡,家人是很珍貴的。”
阿寶嬸的聲音輕輕地,聽進耳朵裡好像被風吹過。
“我不是要勸你什麼,而是想和你說說我自己的故事。”
“我呢,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應該和你爸媽差不多大吧?澤叔也六十出頭了,按外面的社會規則來算,我們是退休人員,找工作都不會優先考慮的人群。可是小恩今年只有七歲,我們也不是老來得女。”
慎怡低垂的雙眼抬起來,像雨後震掉翅膀上的水珠的蝴蝶,飛進阿寶嬸的瞳孔裡。
“她是我們領養回來的孩子,到家裡的時候才三歲,孤兒院的人說她雖然小,但是已經有了自己沒有爸爸媽媽的概念,估計很難親近我們。我說沒有關係,我就要這個女孩。她是上天的恩賜,所以叫小恩。”
“而我自己的孩子,今年應該和則明一樣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