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雨,實時的交通臺已經開始播報楊成川因醫治無效逝世的訊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楊煊就一直想逃離這個遍佈著楊成川影子的潤城,可是現在他猛然意識到,等到這場暴雨徹底停下,從今往後的潤城都不會再有楊成川了。
看著車窗外茫茫的大雨,楊煊腦中不斷地掠過跟楊成川有關的畫面。三年前他媽媽走的時候,他翹了中考,離家半個月,回來的時候,楊成川並沒有大發雷霆,他只是託關係給他辦了個體育生的身份,讓他進了潤城最好的高中。
那一陣子他還總打架,跟校外的混混打,跟街上的醉漢打,進了好幾次局子,事後都是楊成川託人給他消了案底。
如今楊成川走了,楊煊突然意識到自己再無任性的資本了,以前他的為所欲為全都是因為楊成川的縱容和包庇。楊成川絕不是個好丈夫,可能也算不上個好市長,可是在作為一個父親的身份上,他的確從未對不起自己。
他繼而想起在他7歲之前的那個楊成川,他們一家三口相處得很和睦,楊成川不經常發脾氣,遇到爭執的時候總是讓著他媽媽,看他們倆鬥嘴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那時候的楊煊就在一旁看熱鬧,他一點都不擔心他們會吵得天翻地覆。
後來這個家就被那件事情毀了,十年來楊煊一直以為自己是恨楊成川的,尤其是在他媽媽走了之後,這股恨意便達到了頂峰,以至於他總是抗拒開口叫他一聲“爸”,但在一刻,楊煊突然覺得,自己對於楊成川的感情,並不只是“恨”那麼單純。
可是當他想明白這一點時,撒手人寰的楊成川卻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給他留下。
楊煊到家推門,看到湯君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正出神地想著什麼。聽到推門聲,他回頭朝自己看過來。
楊煊沒說話,鞋也沒換,轉身去了自己的房間,他從抽屜裡翻出手機——臨行前他還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用到這個手機了。他按了開機鍵,正當螢幕上顯示出開機的畫面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楊煊拿著手機起身走出去,湯君赫已經開了門,是陳興過來送行李。
“我剛剛開車去了一趟辦公室,把你爸留在那裡的一些東西都收拾好拿過來了,”陳興把行李箱和手提紙袋遞給楊煊,“這個膝上型電腦和備用的手機,肯定以後還用得著,你都留著。”
楊煊接過來,“嗯”了一聲。
對著比自己還要高上一頭的楊煊,陳興嘆了口氣,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跟老市長說了沒?”
“還沒有。”楊煊說話間,握在手心裡的手機嗡嗡地振動了幾下,應該是簡訊聲,但他並沒有立即低頭去看。
“抽時間打個電話吧,這邊的事情辦好之後,你就出國吧。你爸之前一直惦記著你出國唸書的事情,你好好地讀個好學校,以後有大出息,就算是了了他的心願。”
“他的心願從來也不在我。”楊煊垂著眼睛淡淡道。
“別這麼說,他一直都盼著你有出息。還有什麼事情的話隨時給我打電話,要出國了也告訴我,我去送你,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別跟我見外。”
“謝謝陳叔叔。”
陳興點了點頭,又嘆了一口氣,臨走前叮囑道:“小煊,以後要照顧好自己啊。”
“嗯。”楊煊說。
“君赫也是,”陳興看向站在門邊的湯君赫,“過不了多久就上大學了,馬上都要成大小夥子了。”他說完,按著門把手將門朝屋裡推了推,“我還得去趟醫院接你媽,先走了啊。”
送走陳興,楊煊才拿起手機低頭看了看,螢幕上彈出了數條簡訊提醒,全是楊成川出事之前發來的。楊煊腦中頓時的“嗡”的一聲響,額角開始突突跳動。他隨手合上門,顧不得有沒有關嚴,朝屋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