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剛入長安城的時候,了空便已經被人投過來不少視線,現在若是再去,即便冬日街頭出行的人比之尋常時候少了不少,大約也不會有什麼例外。
他捏著手中的斗篷,唇角微微動了動,最後還是沒抗拒她的這個建議,讓自己從頭到上半張臉都藏匿在了披風之下。
宋缺很想吐槽了空如今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讓他覺得跟那位狄公子是有點相似的,又覺得人家畢竟是淨念禪院佛法有成的高人,還是不該生發出這種奇奇怪怪的聯想。
而戚尋原本只是想再用小地圖的功能再多探索一點長安城的奧秘,卻沒想到等他們在這橫門大街上卻看到了個極為特殊的熱鬧戲碼。
身著綵衣,在形貌上有些西域特徵的雜耍班子,坐在不知道從何處運送來的鮮花花車之上,在這橫門大街的街頭潑水作樂,並作著一片鼓樂齊鳴。
戚尋剛從店鋪中走出,便看到一道潑散的水光閃過她的面前,宋缺正想伸手攔一攔,卻看到這道水線陡然調轉了方向落到了地面上。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先前在淨念禪院中與四大聖僧交手的時候,戚尋便拿出過一種尤其特殊的水,更有一手控水之法,他實在不必為她擔心才對。
「這就是那位天元皇帝的乞寒胡戲?」戚尋出聲問道,也將宋缺跑偏了一瞬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應當是,只是不知道為何從原本的殿前戲變成了街頭巡遊……」宋缺覺得先前對這位昏君「荒唐」的評價還屬實是
有些說輕了。
這乞寒胡戲在百官面前陳演,有些傳聞流到了民間便也罷了。
在隆冬時節卻還不知道輕重地放任這樣的雜耍班子穿街走巷而過……
宋缺看得分明,在這些圍觀的人群中,即便是身量也並未比攤位高出來多少的幼童,在看到眼前這些□□著上身,伴隨花車上的樂音響動而做舞,後面緊隨著魚龍爛漫之伎的時候,面上帶著的也並不是一種看到了新奇玩意的興味,而分明是一種說不出的麻木。
宋缺下意識地握緊了身側的佩刀。
「會有轉機的。」戚尋小聲說道,「我們現在所做的,不正是在尋求這個轉機嗎?」
宋缺收回了看向漸行漸遠的鼓樂隊伍的視線,沉默良久後才回道:「你說的對。」
「走吧,再在城裡轉轉。」
這座從漢代開始落成的長安城,由未央宮、長樂宮、明樂宮等宮室組成的皇城部分,幾乎佔據了整個長安城三分之二的面積,要走完剩下的部分,對三人來說實在也算不得是個很麻煩的事情。
即便是內力被封的了空禪師,想想他這禪宗武功多少也有些涉及到鍛體的部分就知道,只是在長安城走一走,還不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但等到他們重新回到獨孤閥安排的那個住所的時候,在了空一慣維持平靜的面容上,卻有一種不容錯認的心力交瘁之感。
在長安城中的走動,最大的感受絕不是在這北周王朝的權力中心,數百年間的王朝興替的歷史景象殘存在這座城市的邊角,給人以一種深沉底蘊之感。
而是這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景象,固然因為長安城中的居民在城市的擴張中多有被遷移到城外的,也依然清晰地呈現在了三人的面前。
而世家門閥會被稱為門閥的確是有道理的。
以戚尋如今的功力造詣,足以在靠近之時察覺到高手的存在,這一路走來,最為明顯的就是這些個在她的感知中格外矚目的人,都分佈在獨孤府之類的門閥之中。他們途徑一戶跟前的時候,甚至還見到兩個門客跨門而出,聲稱要去街頭看個熱鬧。
能以此等心態去看宇文贇此舉的人,除了在眼下時局之中的既得利益者,只怕也沒有旁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