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打吧。
太和殿頂上站著的兩個劍客,乍一看看去實在是相似,只不過一個稍微要更冷一些而另一個則有種說不上來的兇勁。
孫青霞的劍就和他的名字一樣。
不是說跟名字一樣土,而是在月光之下呈現出一種流轉的青寒霞光,更有一種孤芳自賞的桀驁。
葉孤城忽然覺得他們說的自己要年長十歲這個理由或許並不是隨便說的。
在西門吹雪的身上或許還並不那麼明顯,在戚尋和孫青霞身上卻尤其強烈的有那種,劍出之時意圖撞碎前方一切桎梏的瘋狂。
此刻月光將屋頂上兩人的白衣都幾乎照成了一種霜華凜冽的銀色,連帶著黃金琉璃瓦一道交織成了一種,讓他在此刻覺得直視過去眼睛有點發痛的色彩。
在這種無端悵然的情緒裡,葉孤城聽到了一個聲音。
「葉城主,借一步說話。」
他回過神來,發覺找上他的果然不出意外還是戚尋。
太和殿上兩位劍客周身攀升的氣勢,足以讓人暫時忽略掉這些看客中出現的波瀾。
這兩種獨來孑然的氣勢碰撞,幾乎讓人能感覺到一種從四面湧來的烈風被匯聚在劍尖,下一刻就會化作兩道狂熾的劍氣朝著對手掃去。
在這樣看似還未發招實則已有雷鳴電掣的氛圍之下,葉孤城看到戚尋比劃的手勢,與她一道走得稍微遠了些,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姑娘有話想說?」葉孤城不奇怪並沒有禁軍阻攔他們在皇宮之中的走動,戚尋明擺著和小皇帝之間存在某種配合關係。
「我就不能是為了決戰的公正才讓你走遠一點的?」戚尋側首問道。「要知道我如今就指望著這場賭注發家致富,自然是孫青霞在你這裡展露出的本事越少,對我來說也就越是有利。他與西門吹雪一戰勢必要拿出真本事來,我可不能讓你多看去了。」
葉孤城踩著鋪了一地的月光,卻覺得戚尋八成不是奔著這個理由去的。
「姑娘說笑了,劍客的對招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就像我的天外飛仙也並不是對著任何一個對手用出來的都是同一個樣子,孫青霞如果只是因為被我看到了和西門吹雪的比鬥中出現的用劍習慣,就會輸掉的話,只怕姑娘也不會對他委以重任了。」
戚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葉城主說劍客的對招不是一成不變的,那麼劍客的武道之極呢?閣下是怎麼看的。」
白雲城孤懸海外,葉孤城三十年習劍,終成這讓武林中人為之膽寒的天外飛仙。
但天外飛仙到底不是真仙,葉孤城也掙脫不了凡人的桎梏,就像他到底不能做個餐風飲露的仙人,而會跟個紅塵俗世中最讓人覺得糊塗的人一樣,攪和進了刺殺天子的行動之中。
別看朱棠現在為了裝成南王世子,甚至不吝惜於將葉孤城捧成自己的救命恩人,等到平南王落網,就算
他確實聽了戚尋的建議,將葉孤城招攬到手,該算的帳還是要算一下的。
葉孤城還沒來得及回答,戚尋已經又問出了下一句,「葉城主,恕我問個有些失禮的問題,你是否有在比鬥之中不打算盡全力,以求一個自戕結局的想法?」
這話實在問得有點直白。
葉孤城不否認自己有些這種傾向。
對一個劍客來說死於決鬥,要遠比什麼死於毒蛇之口,死於謀逆後的鬧市處斬要來得合適得多。
但這個問題從戚尋這個事實上也並沒有見過她幾次的人口中問出來,還是難免讓葉孤城覺得有些微妙。
在這種心中有些翻覆糾結之事的時候,葉孤城甚至並未注意到,他在跟著戚尋的腳步走的時候,已經出了右翼門,一直走到了金水玉帶河繞行到臨溪亭的這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