嘔藥之說是林黛玉欲干涉此事的一番藉口,其實並無這等事。見賈寶玉神色鄭重,面帶焦急之色,林黛玉也不好說出實情,只得笑道:「多謝想著。已是重新煎過藥喝下,只是小事,哪裡值得你特意過來?」
賈寶玉自責道:「都是我管束下人不嚴。」
他從小便鍾愛女孩兒,常說女兒是水做的骨頭。他房中的大丫鬟們更是一個個出落得花朵一般,故而他一向著意愛護。
不想這些丫鬟們年紀漸長,都各自起了心思,為些小事勾心鬥角。先有茜雪差點被攆,緊接著襲人為了五十兩銀子鬧了一場,這時又出來碧痕誣陷晴雯之事。
饒是賈寶玉心思良善,一意單純,只想著女孩兒家必然都是好的,縱有口角也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矛盾罷了,此時也不免愁上心頭,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
林黛玉和他從小一處養大,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當下笑道:「你房中的姑娘們都是被你寵慣了的,難免比外頭的更淘氣些。你做主人的,慢慢教著也就罷了,只要別再出今朝這等敗壞人名聲連累門風的事情,別的事情都好說。多大點事,也值得你這般長籲短嘆的?」
賈寶玉嘆道:「只有你知道我的心。我為這些人操碎了心,竟沒一個領情的!」
林黛玉抿嘴笑道:「怎地沒有?我看你房中晴雯、茜雪就很好,前些時候你吃醉了酒,她們在一旁著急護著,連老太太都誇她們盡心呢。」
賈寶玉又驚又喜:「連你也這麼說,可見她們兩個不錯。我總算沒白操了這份心!」
他有一個痴脾氣,別人誇他的丫鬟,比誇他本人更能教他歡喜。更何況這話是林黛玉說的呢。當下喜不自禁,又同林黛玉說了幾句閒話,心中那煩惱之意漸漸散去了。
這邊茜雪和晴雯走到無人處,茜雪方嘆道:「是我暗暗打發人,叫墨雨請來寶二爺,原本是預備著為你解圍,想不到你吉人自有天相,倒是便宜了碧痕那小蹄子。」
晴雯笑道:「姐姐方才不也向賴大娘求情嗎?可見姐姐心慈,知道被攆的下場,不願碧痕受那等苦楚。」
茜雪道:「休要說我,你自己又何嘗不是?你呀,說話時是最潑辣不過的,連寶二爺也敢當面懟,私下裡心腸卻這般軟,真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出力吃虧不討好。」
晴雯輕笑:「我已是知錯了,必然得收斂了性情才好,只是一時半時哪裡改得過來?如今碧痕被當眾掌嘴,又降為三等丫鬟,已是大大失了體面,此事一出,想來再沒有甚麼人敢亂嚼舌頭了。她栽了這麼個跟頭,也該乖覺些,往後才不致吃了大虧去。」
她想起上輩子碧痕雖沒有犯下這事,卻因為服侍賈寶玉洗澡,成為怡紅院裡公開的笑柄,以襲人為首,眾丫鬟足足嘲了碧痕好幾天,名聲盡毀,人人都說她偷雞不成蝕把米,不過幾年,又因為犯下別的事,竟混得連芳官都不如了!她雖然看不上碧痕為人,但想起其際遇,也忍不住嘆息可恨人必有可憐之處。
茜雪也笑道:「正是呢。那碧痕原是有幾分不著調的,前些時候還想著跟我們套近乎,我怕她誤事,沒搭理她,想不到一轉身就投靠了襲人。如今她犯了事,襲人也是救她不得,正好讓旁的人都看看替襲人做事的下場,也好做個警示。今日襲人急成那樣子,你瞧見沒有?她明明知道做丫鬟的被攆出去是何等下場,為何當初竟那般狠心呢。」
晴雯驚道:「姐姐也覺得這幕後是襲人主使?」她心思機敏,心中也早有懷疑,只是不敢確認。
茜雪道:「除了她還有哪個?這個人一向奸猾,在外頭做些小恩小惠收買人心,私底下卻最善散佈些流言敗壞別人的名聲。前幾天她還在向人抱怨,說林姑娘懶,人又小性,平日裡輕易不動針線活的。幸虧寶二爺沒聽見,不然像甚麼話?哪有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