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道:「聽說他家統共有八房人口。大房在賈府裡住了幾年, 故而我們略知一二。寶姑娘才德兼備,人見人贊,可惜她那兄長實在不成器, 犯了事, 今年剛沒了。還有一房聽說是寶姑娘的叔叔,家中也有一個姑娘, 那模樣才情聽說和寶姑娘比也不差甚麼, 那年和梅翰林許了兒女親家,如今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老太妃娘娘聽了,感嘆道:「既是尚未成親, 便有變數。薛家如今落魄了, 梅家認不認這門親事,都難說得很。若我是薛家,便該這時候帶著姑娘上京來,先把婚事做定再說。」
晴雯一驚, 暗想上輩子的時候, 那薛蝌可不帶著薛寶琴上京了嗎?不由得暗暗欽佩老太妃娘娘料事如神。
正在這時, 老太妃娘娘的隨侍宮女過來報說:「甄家派了人過來向娘娘請安, 求懇再三, 只想見娘娘一面。」
晴雯聽了這話,只道老太妃娘娘的孃家來人, 必然是要見的。親人見面的場合,她自是不好在旁。正欲尋個藉口告辭,忽而聽得老太妃娘娘皺眉道:「又有甚麼好見的?該說的話都已經說過了。我這個身子也不是見了他們一面便能好轉的。這時候又來煩我做甚!不見!」
那隨侍宮女應了一聲,正欲轉身退下,又被老太妃娘娘叫住:「還有一句話,務必要說與他們聽。就說是我說的,只教他們忠於朝廷,千萬莫要尋思那些邪魔外道的事!還有,要他們莫要再去北靜王府滋擾生事了。二丫頭原本日子過得好好的,皆因受了他們的拖累,這幾年不知道暗地裡受了多少委屈!」
隨侍宮女答應了,屈膝行禮退下。
晴雯知道甄家是老太妃娘娘和北靜王妃的母家,本想著老太妃娘娘久居深宮,孃家來人,自然是親切的,卻不想她這般疾言厲色。何況又牽扯到北靜王妃,難道這甄家在外頭做了一些不體面的事,竟連累了北靜王妃嗎?
晴雯心中知道必有緣故,好生疑惑,卻又不好細問,只聽得老太妃娘娘感嘆說:「這些個勳爵門戶,有一大家子的人要養活,外頭看著光鮮亮麗,可若無幾個精明強幹懂謀劃的男子出來撐著,到底是不行的。一味靠女兒爭氣,終究不是正途。他們在那裡洋洋得意,借了女兒的勢作威作福,可曾想過以後?又有幾個是真心疼愛女兒的?」
又道:「我與你甚是投緣,這才叮囑你幾句。這日子是自家過的,你總要自家拿主意,事事立得正才行。千萬莫要為了不相干的人,傷了你同平哥兒的夫妻情分才好。」
晴雯聽了這話,心中更加詫異,因知這是體己話,不好裝腔作勢拿面上話來回,只得胡亂應下了。又過了一會兒,有人過來報說:「寧玉郡主過來跟娘娘請安。」晴雯這才趁機退下了。
此時婚期已定,諸事齊備,晴雯住在老太妃娘娘的院子裡,原也無所事事,只好同鴛鴦信口閒聊,正在說些宮中見聞時候,外頭忽然有人通報,說是寧玉郡主過來了。
晴雯知道這寧玉郡主是忠順王爺嫡出之女,最是尊貴不過,忙帶著鴛鴦等人迎出來,恭恭敬敬行禮。
那寧玉郡主發問道:「你便是這些日子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丫鬟?」聲音又清又脆,如同黃鶯出谷,婉轉清甜。
晴雯只得答了聲是,抬頭看時,見寧玉郡主披著一件大紅羽緞罩銀狐皮的大氅,裡頭一件盤金五色花開富貴銀鼠短襖,束一條蝴蝶結子吉祥如意絛,行動時候腰間的兩個金色小鈴鐺叮鈴作響,眉目如畫,鍾靈水秀。
那寧玉郡主也在上下打量著晴雯,半晌才道:「果有幾分姿色。怨不得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只是有一樣,你那順義侯不過是外頭沒名沒分的女人所出,因投了太上皇老人家的緣法,這才得了個三等侯,又只是東平郡王的義子,能有甚麼底蘊?你也配住進宮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