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襲人被她嫂子催促不過,雖是羞惱不已,也只得開口,含淚辯道:「二爺既是派了我哥哥在外面幫忙做事,那油水來回過一遍,豈有素著一雙手的?但咱們府裡的規矩一向如此,也不獨我哥哥一人。二爺從來對此事一笑置之,如何這時反倒計較起來?何況如今我哥哥犯了事,已被流放,家中積蓄早就坐吃山空。我雖不敢求二爺給甚麼名分,卻也請看在我服侍了多年份上,指一條明路罷。」
賈寶玉見她苦苦糾纏,心煩意亂,只覺得比白日裡被蔣玉菡糾纏更甚。突然間靈機一動,問襲人道:「你想要甚麼明路?」
襲人含淚道:「我既是得罪了太太,再不奢望能繼續伺候二爺。但二爺交遊甚廣,親朋舊交之中,或有缺人服侍的,不妨將我送了去,家裡也好趁機有些進益,我母親和嫂子也好過活。」
襲人能說出這般話來,自是盤算已久的。她在賈家呆了這許多年,深知越是高門豪族之家,越是給下人的油水足。想來賈寶玉親朋故交者必然也是品貌雙全的王孫公子,官宦之家互贈奴婢亦是尋常之事,若是賈寶玉肯尋了那好門戶將她贈了出去,未嘗不能否極泰來,再成就一番榮耀。
此時暮色更深,周圍人見他們一問一答,估摸著即將談妥,再無甚麼熱鬧好看,都已散了大半。賈寶玉見襲人一家苦苦糾纏,已是厭煩之至,突然又想起蔣玉菡,只覺得蔣玉菡品性和襲人亦是頗為相配,既是聽襲人這般說,便道:「我今日見得一人,正和我抱怨無人服侍。你若願意時,我就遣了人將你送去,連同那賣身契也一併送去,你意下如何?」
襲人和她嫂子聽了,喜出望外,忙追問那人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有甚麼來歷,家產是否豐足。
賈寶玉在一旁,將襲人臉上喜色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暗自忖道:「她果然是水性之人。先前百般哄我,我只道她必然對我情意深重,如今看來,果然是貪圖榮華富貴罷了。只要另換一個富貴人家,她亦會上趕著,服侍那人去了。」
賈寶玉想到這裡,反有些大徹大悟、勘破情關之感,對襲人的愧疚之心更是一絲也無了,只覺仁至義盡,心中暗想襲人之水性和蔣玉菡之水性頗為般配,說不定正是一對好姻緣,便道:「若論那人相貌,亦是頗為青春俊美。家中也算薄有家底,據說在城外有幾畝地幾間房舍。如今在忠順王爺府上做事,就連北靜王爺也是頗抬舉他的。」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兩章改了錯字。
第117章 拒絕
襲人聽得心馳神往, 忙追問那人姓甚名誰,賈寶玉便道:「他姓蔣,是忠順王爺府上戲班裡的小旦, 藝名喚作琪官。」
襲人驚呆了:「戲子?」
賈寶玉點頭:「他這些日子裡正是炙手可熱, 名滿京城。除了忠順王爺外, 他和許多顯貴之家、勳爵門戶都有交情的。」賈寶玉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 料得蔣玉菡頗有家底但身邊沒有知疼知熱的人照顧,襲人細心體貼又無依無靠,兩人最是契合, 或許是一樁好姻緣。
但襲人眼中卻瞬間黯淡下來。她眼神由熱切轉冷:「這個斷乎使不得。」
賈寶玉大為不解, 忙問原因,襲人抬頭看了賈寶玉一眼, 咬牙冷笑道:「二爺好狠的心!難道在二爺心中, 我竟比那娼妓還要下賤嗎?如何竟將那相公堂子裡頭不三不四的人塞給我?」
賈寶玉一時愣住了。
原來,時下男風頗為盛行。唱戲的男子往往免不了和客人交際應酬,迎來送往的, 其中往往以當紅的小旦最受人歡迎, 再得幾個王公大臣追捧,為其豪擲千金,便可名噪一時。那琪官便走的是這種路數。
只是這些當紅相公固然都家資豐足,常和顯貴來往, 但也因此身份下賤之至, 竟比那窯子裡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