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枝巷離賈府不過二里多地,頃刻便到。賈寶玉剛跟著薛蟠在門口下馬,馮紫英便親自迎了出來,滿面堆笑道:「稀客,稀客,寶二爺如今閉關,三催四請竟不得見。少不得說服令表兄,使了些非常手段,寶二爺恕罪。」
賈寶玉見馮紫英這般說,哪裡擔當得起,忙把話說開了,不過是近來醉心讀書之類,又信手將馬韁交於跟著過來的長隨李貴,自己和馮紫英一道走進二門去。
馮紫英聽賈寶玉這般說,心中暗暗詫異。以寧榮二府之富貴,賈珍賈璉等人皆一味玩樂,雖頗善言談機變,卻從不曾在讀書上下苦功的。他亦知賈寶玉從小最得國公夫人史氏太君疼愛,雖結交為友,也只拿寶玉當長相氣質佳、親切好相處的世家子弟一般看待,不曾真正和他談論家族大事的。想不到如今賈寶玉竟轉了性子,真箇閉關苦讀起來,難道是想以一己之力,挑起振興寧榮二府的重擔嗎?馮紫英想到此處,対賈寶玉反倒添了幾分敬重,不敢再以小孩子看待。
此時馮紫英喚來的兩個陪客,那錦香院的雲兒和一個唱小旦的戲子,都出來迎接。
賈寶玉和雲兒是舊相識,兩個人見面,難免寒暄,馮紫英又指著那唱小旦的戲子向賈寶玉道:「這位名喚蔣玉菡。」
賈寶玉這些日子沉迷讀書,於那些風月之事卻是淡了許多,聽了馮紫英這話,含笑點頭,實則懵懂。於是幾人胡亂見禮,各自就位。
一時間吃了幾杯酒,馮紫英見薛蟠已是醉意盎然,纏著雲兒,做出許多不堪動作來,忙向賈寶玉使了個眼色,又招呼了蔣玉菡一聲,悄悄出了,三人另外尋了一間幽靜的屋子,馮紫英親自與賈寶玉沏茶。
賈寶玉正不知其意時,馮紫英已是笑道:「上次貴親生日宴上,我因有事,說了一個幸與不幸,提前走了。當時便是應允過幾日將其中原委,說與寶二爺知的。」
賈寶玉扶額道:「哎呀,正有此事!我當日朝思夜想,苦思幾日也不知底細的。如今且聽馮大爺細細說來。」
馮紫英便開了門,左右看過一回,復又掩了門戶。
賈寶玉見他這般小心翼翼,正詫異間,馮紫英壓低了聲音道:「我等勳爵人家,除了憂心聖眷不在之外,不曾為別的事煩惱過的。如今這幸與不幸,倒要從前些日子外頭沸沸揚揚的那位義忠親王千歲的後人說起。」
原來,馮紫英自致美樓宴客之時,被裘良搶了場子後,心中就老大不爽。其後裘良不知道從何處尋了一個王孫,大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勢,日日耀武揚威,他卻仍唸叨著裘良在致美樓中說過的話,總懷疑這位王孫來路不正,面上雖是附和裘良,暗地裡卻命人留意這位王孫的言行舉止,想從中尋出些蛛絲馬跡。
功夫不負有心人。這位王孫行事太不謹慎,每日裡在京城中橫衝直撞,這日又在致美樓中吃霸王餐,倒被樓裡的廚子瞧出破綻來。
因那致美樓輾轉也算得上是馮家產業,馮紫英不多時便得了訊息。他是個謹慎人,幾方調查清楚,才將那廚子帶到父親神威將軍馮唐面前,說明原委。
「藉助家裡之力,我又追查下去,結果竟被我尋出那人身份。說來也是湊巧,這人的來歷竟和他有關。」馮紫英笑著指了指蔣玉菡。
蔣玉菡連忙起身,笑道:「說來正是家門不幸。這位假王孫不是別人,正是和我一個戲班裡的。我們都是旦角,後來他因嗓子壞了,改做生角,偏他受不得苦,文不成武不就的,班主只好攆了他出去。不知道怎地竟被人瞧上,在這京城之中招搖撞騙,裝起這王孫起來。他本是唱戲的人,這也算老本行了。」
賈寶玉聽在耳中,連連嘆息。馮紫英笑道:「我與府上交好,自是同別家不同。既勘破他的機關,自是不好教府上陷進去的,早跟珍大哥並赦老知會過了。如今見寶二爺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