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頭有些發疼,嚥了咽口水,就那麼看著狂風暴雨忽然停歇,碧藍的半空竟浮現亮麗的彩虹。
人們似對這綺麗的變化已見怪不怪,又紛紛走出街頭繼續享受陽光。
她身後的鋪子擺著斜面冰櫃賣彩虹冰,旁邊的烤箱上還煨著熱狗。那賣貨的小工黑髮棕眼,趿著人字拖友好的和她對視,示意她要不要買些什麼。
她指了指櫃上的熱狗,接著從褲兜裡掏出了錢。當甜膩的食物吃進嘴裡,卻並不覺得解饞,她只是機械地把東西塞進空蕩蕩的胃,好像不做點兒什麼就難以平靜。
麻木吃完東西,她又順著原路返回,去住所對面的教室上課。
那教室不大,十來平的空間擺了兩張連椅課桌,對面是張玻璃白板。
她將走進去還未來得及坐下,身後忽然闖進一位姑娘。那姑娘黃膚黑髮也是亞洲人,她穿著低胸吊帶連衣裙,齊耳的短髮蓬蓬鬆鬆,彎彎的眼睛成一道縫,看上去很俏皮。
姑娘很熱情,手腳並用著用不地道的口語和她交流。她的口語也十分不地道,於是倆外國人在另一個國度彼此用著蹩腳的英語簡單地溝通著。
後來經過老師介紹,她才知這姑娘叫安田美紀,是日本人。
給他們上課的是位金髮碧眼的美國人,頭髮極短,毛毛剌剌貼著頭皮,每天教完課後抱著滑板去衝浪,或者休息日時去潛水,生活緊湊又鬆散。
安田美紀過分熱情,當天晚上下課便邀項林珠一起吃飯。地點就在莫阿納凱市場,那裡匯集了典
型的東方料理。
吃飯時她說她備考已經兩年了,頭一年沒考上。
「那些東西很難的,你要做好準備。」
她皺著眉,似想不明白為什麼考試會那麼難,一面叉了盤裡的鯕鰍魚吃。
項林珠覺得她很可愛,道:「謝謝你的建議,我會很努力。」
她又說:「我本來不打算來這裡,可是男朋友在這裡上學,我也就來了。」
項林珠味同嚼蠟:「你是為了男朋友來這裡?」
「是呀。」她說,「本來我在日本生活很好,可為了愛情我放棄了那裡。」
她問她:「你呢,你是為什麼來?你這麼漂亮,肯定有男朋友吧,他怎麼不和你一起來呢?」
提及譚稷明,項林珠的心便似活躍的神經,突突的不停跳,每跳一下那疼痛感便擰巴住,似要將整顆心都撕裂開。
生活真是繁複,有人為了愛情拋棄固有的安好,有人卻為了學業拋棄固有的愛情。
一直以來,項林珠的生活從未因為譚稷明而亂掉章法,他出現以前,她滿腦袋裝的學習,和他在一起後,她的重心依然是學習。
她像個戰士一般捍衛自己的堅守,除此之外譚稷明幾乎要怎樣都行,處在當下時不覺得,離開後反而漸漸認識到,那種看似很有忍耐力的包容,似乎更多是因為並未往他身上花什麼心思。
他帶她去哪兒她就去,給她吃什麼她就吃,無心駐足觀賞美景,也不會研究那些玲瓏精緻的食物,更別提去體會譚稷明為合她心意背地裡花了多少心思。與其說她在約會,不如說她是應付差事,只圖完成任務。
當慣有的存在消失不見,從此再也不會有人叮囑她按時吃飯,不會有人在樓下等她下課,更不會有人把他眼裡的一切美好毫無隱藏的分享給她。
她才倏然發現,從前的孤獨不算什麼,擁有之後又失去才是真的孤獨。
項林珠在感情方面遠不如學習上利索,那條脈絡的反射弧似乎極長,就像柔軟的水草,瞧上去軟趴趴沒力道,泡在水裡和丟在岸上甚至沒什麼區別,可浸得時間長了,當所有的感知漸漸浮現,拉扯不斷的韌性便隨之而來,霎時堅硬堪比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