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還挺溫柔的,又倔又難過。

後來一年年的,江越江堯都長大了,江堯他媽也老了,江堯再問這個問題,江堯他媽就不再用“你不懂”來糊弄小孩兒,她眼睛裡的難過也被耗光了,變成了痛苦的執拗,說出的話則變為:既然不好過就誰都別想好過,耗也把互相耗死。

結果她也沒耗贏,輸得賊難看,皮開肉綻的,到死腦子裡都有清不出來的血塊折磨她。

那時候江堯就想,太煩人了這一家人,以後誰也別想讓他為了什麼家庭什麼感情委屈自己,忍讓退讓甚至消耗折磨自己,不爽就是他媽不爽,誰也別驢誰,活得自在最重要。

原來感情這碼事兒非得真正輪到自個兒頭上,才能發現自己壓根兒沒有想象中那麼瀟灑。

一切都是有端倪的。

關鍵只在於你選擇看明白還是裝瞎罷了。

哪怕刨掉前面種種“三分像”的線索不提,江堯也記得那天跟宋琪在路牙子上的對話,他問宋琪要一個答案,宋琪給了他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現在想想,當時他心裡就已經該有數了,但是他潛意識裡抗拒承認最讓他不能接受的“真相”,以致於宋琪只要給他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一個“王八蛋”的回答,他就迅速將宋琪排除在砸酒瓶的人以外,不想再往深了去想。

江堯知道自己不是一個寬容的人,殺人就是殺人,他從不信奉兇手苦衷論。

江湖海殺了他媽,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江湖海。

那天路牙子上的江堯是如何鬆了一口氣,現在的他就如何又把那口氣嚥了回來。

咽得他直髮噎,悶了兩根菸下去嗓子眼兒裡都不順暢。

真他媽難受啊。

梗了半天,江堯把菸頭碾滅在垃圾桶上,掏出手機給宋琪撥了個電話。

難受是一碼事,可這到底是他跟宋琪的事,旁人的話與態度都不足信,他要聽宋琪親口說。

電話很快就接了起來,宋琪那邊的事兒應該是處理完了,聲音聽著挺放鬆,問江堯:“順利麼?你是過來店裡還是先回家?”

江堯一小時前聽著宋琪的聲音有多自在,現在就有多說不上來的的複雜,他說不出七拐八繞的話來,宋琪話音一落,他就直白又直接地問:“你是不是經常把我看成縱康?”

電話裡沉默下來。

“偶爾,沒有刻意把你倆放在一塊兒比過。”宋琪也沒狡辯,直接承認了。

江堯又咬出根菸,點上以後狠吸一口,又問:“砸瓶子的是你?”

“嗯,”宋琪答應一聲,“是我。”

“你怎麼不……”江堯的話說到一半剎了下來。

不什麼呢,不早點告訴我?

不主動告訴我?

不提前告訴我?

不誠實告訴我?

江堯你是他誰啊?他又是你誰啊?管他橫康還是縱康跟你有什麼幾把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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