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延凝視落在她發頂的一小朵迎春,問:「你的強項是什麼?是以下犯上,還是狐媚惑主?」
「當然兩樣都不是了。」
「那你說,是什麼?」
他二人站得極近,近得柳硯鶯可以用手指順著他衣袍上的暗紋慢慢描摹,她手指勾上路景延衣帶。
「是——,你回營前和老夫人提了,我就告訴你。」
女人的手像一條伺機而動的赤練毒蛇,通身流動瑰麗光澤,越美麗,越危險,路景延垂眸看向她染過蔻丹的五指,面上沒什麼反應,只問:「提什麼?」
當然是跟老夫人要了她進木香居咯,納她做個媵妾,將來等他徵戰四方平定天下,他有肉吃,她也好有一口湯喝。
「三爺明知故問。」柳硯鶯眨眨眼皮瞧著他,「還是說三爺更喜歡表小姐?想與表小姐定親?」
定就定唄,劉妙兒做大,她做小,柳硯鶯沒有意見,反正「寵妾滅妻」這詞就是為她而造。
路景延並不對她隱瞞:「我不喜歡妙兒,也不會與她定親。」
柳硯鶯滿懷期待追問:「那三爺覺得是表小姐更好看,還是我更好看?」
路景延仍真實作答:「你。」
柳硯鶯一喜,剛要站起身來就被路景延骨節分明的大手按住了肩膀。他緩緩俯下身,柳硯鶯見狀心頭打鼓,不知道該不該順從,只能見機行事地先依著他,腰肢柔軟往石桌倒去。
面對她的順從,路景延眉心輕結,他知道自己很卑鄙,分明對她每個抬眼,每次柔聲細語的意圖都一目瞭然,卻沉溺在她的虛情假意之中,遲遲沒有抽身。
她想要享不盡的榮華,想要出賣自己來利用他,路景延並非不能與她交易,只是他見過她以相同的手段蠱惑另一個男人……路家的嫡長子,與他同姓的大哥,而他身為庶子不過是個備選。
他犯不了那個賤。
路景延望著那截白皙的頸,將手越了過去,取來桌上琵琶。
他直起身,睥睨柳硯鶯說道:「可你這樣的女人就和你的樂器一樣輕佻,不僅不能娶進家門,還要避而遠之。即是如此,我又怎會去和祖母討要你過門?」
柳硯鶯腦袋「嗡」的一聲,秀眉緊蹙,怔然注視路景延。
她鑿開腦袋往裡灌聰明藥也想不明白,路景延對她的抗拒從何而來。
她不認輸,眉梢帶著些許慍怒,笑吟吟問:「那您為何不在四方亭跟您那病懨懨的小表妹一起,反而出來找我?」
路景延扯扯嘴角,拿過她的手,從藥箱拿過棉紗布給她包紮,將一句話說得真真假假不好分辨,「我只說不娶你,沒說不喜歡你用在我身上的手段。」
柳硯鶯聞言半邊身子一僵,心裡涼了一半,抬眼卻見路景延笑得不加掩飾,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未必是真話。
倒像是諷刺。
她強作鎮定道:「三爺說笑了,我那點手段在您身上哪管用啊。」
路景延包紮完了將她的手一鬆,重又是那幅不好接近的清冷神情,他收起笑容將用剩下的棉紗布往藥箱子裡一丟。
「既然不管用就別白費力氣了,省點心思在正途上。你是王府一等女使,將來問老夫人求個恩典出府,嫁人亦或拿著積蓄做小買賣,都比困在宅門與其他女人鬥法輕鬆自在。」
她前世若早這麼做,也不會死相如此悽慘,深秋湖水將她凍得渾身沒有一處能動。
柳硯鶯扯出個笑,心知路景延那顆石頭心臟全然沒被焐熱,給了自己一個臺階,「多謝三爺金玉良言,過了今天我會重新考慮的。」
眼看路景延無事發生般信步走遠,徒留柳硯鶯在原地氣得肩頭打顫,口鼻都快冒出火來。
他看不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