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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璧一身甲冑掀開帷帳將軍醫帶了進來,見路景延醒著,心中大石落地,悲喜交加地打趣:「你說說你,醒得真不是時候,本來可以趁你昏迷取箭,這下就咬個木棍生受著吧。」

路景延扯了下蒼白失血的嘴角,沒什麼力氣答話,只勉力往上撐了撐胳膊,想坐起身。

軍醫眼疾手快將他制止:「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將軍別再動了,我眼瞧著這箭傷在左側,偏移分毫就是心臟,如若一個不小心就會傷到周遭經絡,傷及命脈再難止血。」

原來如此,難怪異常疼痛,竟可能傷到了心周脈絡。

「我明白了,你快些動手吧。」路景延咬緊牙關閉上了雙眼,疼痛如期而至,軍醫拔箭的手法又快又穩,刺骨的痛感轉瞬即逝,隨之而來的是如同生命自創口緩緩流逝的虛無。

沉浮間彷南柯一夢,入夢和夢醒都躺在血泊,倘若真的就此死去,他或許會被永久地困在戰場,永遠找不到歸路吧。

路景延感受不到疼痛,反而感到了久違的寧靜,昏昏沉沉,他想起有個女人會在他死後一輩子恨他。

那才是真的晦氣,圖他一點愛,卻終生受他所累。

「鶯鶯…」

路景延睜開澀滯的雙眼,卻見自己已從前線帷幄來到了濯州的住所,睡了極為漫長的一覺。

石玉秋守在後方,在得李璧託付之後便請來大夫和婆子看護著路景延,他傷處失血過多,之後又因為處理不及時而感染,高燒不下整整三日,稍稍清醒便開始在睡夢囈語。

入了秋的氣候在西北格外乾燥,路景延滴水未進,如若牽動唇角必會沁出血跡,石玉秋雖然本就不那麼怨柳硯鶯臨時反悔,但真的見識到路景延對她的情誼,他還是感覺到了釋然,甘拜下風的釋然。

只是路景延醒來後,問他的幾個問題叫人十足摸不著頭腦。

「石長史,此地乃是濯州?」得石玉秋肯定的答覆,路景延又踟躕地問:「我是三日前子關外轉移到濯州的?」石玉秋此時還未覺古怪,直到他問:「石長史,你可識得柳硯鶯?」

「…識得。」

石玉秋正欲喚來細查,卻見路景延如釋重負長吁了一口氣,重又閉上眼睛。

石玉秋沉默片刻,伸手指向腦門:「路將軍,你可覺得身上哪出有些異樣?」

路景延竟笑起來:「沒什麼,只是想確認一些事情。」

石玉秋見他無礙,也輕鬆一笑。翌日路景延就回了前線,他和李璧有始有終帶人清掃了戰場,親手書寫陣亡名錄。

石玉秋寫了一封線報傳回京城,內容是前幾日的戰況,吐蕃死了一員悍將,隨之補上的就是重獲自由身的貢布,他在大鄴幽禁數月,心中苦恨早就滿溢,將大鄴軍隊引入峽谷夾擊,若非路景延和李璧備有先手,大鄴必定損失慘重。

為了能夠讓計劃如預期進行,路景延升任將軍,攜百人應戰,而李璧則帶領大部隊從後方包抄吐蕃軍隊,與峽谷內的軍隊裡應外合,反殺了吐蕃人個措手不及。當然事情不會像寫出來的那般順利,只不過是報喜不報憂,就連路景延的連日昏迷,寫在紙上也只說是安全撤退到了後方。

書信在半月後到了京城,戰報不會積壓,皇帝得到大獲全勝的訊息,第一時間告知了平暘王府,訊息去的晚,都說明早再通知到路景延府上,反正都這麼些日子了,不差這一晚,沒準柳硯鶯那心寬的早就睡了。

老夫人入了冬身體不如從前,聽到前線捷報,晚膳躺在床上都多用了兩口米飯,睡前得知無人將訊息送給柳硯鶯,登時勃然大怒,叫來王大,拿柺杖點著他叫他派人送信。

柳硯鶯的確已入睡了,安寧敲門進來,床帳子裡靜悄悄的,伸出只玉白的胳膊要端碗,以為是晚間的藥忘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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