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讀完就不讓她讀了。小升初那個暑假她一個人在縣城的一家飯館,打工給兩個弟弟攢錢娶媳婦。鍾梔也以為一輩子就在飯館裡待著,洗盤子的時候偷學了很多菜。
時間不早,鍾梔不打算做複雜的菜。炒兩個小炒就該去學習了。
鍾梔做事麻利,打工時候鍛煉出來的。她快速清洗了食材,飯煮上。剛一轉身,發現周沢站在她身後。很近,她一轉身就撞到一堵肉牆。
鍾梔慌忙退後,背猛地撞上洗手池,發出嘭地一聲響。
周沢沒想到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表情頗為無語。
鍾梔也尷尬,她不想表現得一驚一乍。對上週沢的眼神,她轉移話題:“你,嗯,怎麼進來了?”
“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周沢個子很高,居高臨下的。注意到她通紅的耳尖,他短促地笑了一聲。
鍾梔更尷尬了。
燈光從頭頂照下來,周沢的笑容很快收回去,影子投下來將她完全罩住。清冽的氣息很近,鍾梔不知道手腳往哪兒擺,就低著頭。
周沢其實覺得這姑娘挺搞笑的,表面裝得一本正經,結果腦補還挺嚴重:“你這麼緊張,難道是覺得我會對你做什麼?”
“啊?”鍾梔飛快地擺手,“我就是覺得廚房……好熱啊,你不覺得嗎?”
“熱嗎?”周沢心眼非常壞,明知道少女尷尬,他非要挑明。在看到鍾梔漲得通紅的臉後,他還惡意地挑起嘴角衝鍾梔笑。
“其實你完全可以放心的,”他彎下腰直視鍾梔的眼睛,“我這個人審美很挑剔的。”
“……”蹦躂個不停的心跳瞬間就平靜了。一潭死水,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估計在周沢看起來,她侷促的樣子挺自作多情。
她扯了扯嘴角:“不吃的食物有嗎?蔥薑蒜香菜?”
周沢看她表情變來變去更開心了。彷彿很好笑,眼睛裡都是細細碎碎的光:“不忌口,我不挑食的。”
鍾梔:“……”
如果不是安女士交代過周沢帶異味的食材都不碰,菜裡有胡蘿蔔還會發火。她估計就信了。
取下砧板,飛快將喜好的菜切成絲。幾瓣蒜被她啪啪拍碎,快速地切成末。
周沢就在她身後冷眼看著。
安女士是不會做飯的。周沢接觸過的女性,所謂會廚藝,其實就是烤曲奇餅乾。他第一次看到有女生切菜刀揮舞得像手指一樣靈活。他很好奇鍾梔這樣的人,能做出什麼東西。
鍾梔熟練地起鍋燒油。拋開雜念,專注做飯。
油煙機的轟鳴聲在寂靜的環境中顯得很突兀,周沢在這個房子住了六年,第一次看到油煙機運作。
很突兀,很吵。然而少女快速做好三個菜,香氣瀰漫開,房子就有了煙火氣。好像這個空蕩蕩的房子突然活過來一樣。
周沢眼中的嘲諷被眼睫掩蓋。覺得無趣,轉頭又回了客廳。
遊戲的廝殺聲讓這個房子顯得更安靜。
鍾梔從忙碌中抬起頭,窗外的天已經全黑了。窗邊看出去,路燈亮起,風吹得花園裡的樹東倒西歪。初秋的天是孩子的臉,鍾梔嗅到空氣中一股甜絲絲的草木腥氣,要下雨了。
風吹動的窗紗飄舞,少年還在打遊戲,對一切視若罔聞。
鍾梔做好飯出來,周沢才懶洋洋地抬起頭。脖子旁邊的線條很清晰,鎖骨凹進去。只不過這會他不止臉是白的,嘴唇也泛白。手邊沒零食,水扔在一邊也不喝,彷彿沒感覺。黑黝黝的眼睛裡有燈光形成的亮點,莫名有種孱弱的味道。
鍾梔猜測他除了厭食症,胃應該也不是很好。
餓得嘴發白不動,鍾梔是第一次見對飢餓如此麻木的人,默默給他盛了一大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