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是撫頭,一顆丹藥被送入口中。
柔軟的觸感從嘴唇中央輕輕劃向唇角,寧寧猜出那是什麼,心亂如麻間,只能屏著呼吸閉上眼,裝作仍在熟睡的模樣。
要是被裴寂發現她還醒著,寧寧就真的沒臉再見他了。
他連自己的傷病都向來放任不管,自然從未照顧過別人。裴寂的動作僵硬又遲鈍,把她重新抱在懷中。
寧寧的頭頂有些癢。
想來是他將下巴埋進了她的髮絲之間,覆在脊背上的手掌暗暗用力,卻也極度剋制。
裴寂真是嘴笨得厲害,想了許久許久,開口時仍是生澀到極點的話,一點也不浪漫。
「別怕。我不會……再讓你受傷。」
他聲音很輕,彷彿情人間的耳語呢喃,帶了輕微顫抖,低不可聞。
可就是這樣直白又簡單的言語,落在寧寧耳邊時,卻有如清風拂過,燻得她眼眶微澀。
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在修真界的日子每天都忙碌緊湊,修煉升級、秘境闖關、法寶爭奪,她雖然與旁人相處時嘻嘻哈哈,卻也會偶爾想起上一段人生。
爸爸媽媽、家裡毛茸茸的貓貓狗狗、彼此暢談過理想與未來的夥伴。
那是與如今截然不同的生活,她生活在家人和朋友的包圍裡,只要稍一伸手,就能觸碰到滿腔關懷與愛意。
後來陰差陽錯來到這裡,變成了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的一個人,不得不慢慢學會硬著頭皮獨自闖蕩。
寧寧從未想過,會有誰像這樣小心翼翼告訴她,不會再讓她受傷。
……幹嘛要一本正經說出這麼肉麻的話啊。
積攢許久的委屈與孤獨在心底戳破一個小孔,肆無忌憚地流瀉而出,等她反應過來,眼淚已經不自覺地往下落。
裴寂一定是察覺到胸前的濕潤,身體顯而易見地陡然繃直。
然後衣襟被人輕輕一抓,懷裡的女孩動了動腦袋,紅著眼眶抬起頭。
寧寧的面色蒼白如薄紙,將眼眶暈開的粉色襯得更濃。
一雙瑩亮杏眼滿滿浸著水色,在明滅不定、倏上倏下的火星裡,泛起淺淺幽光。
僅僅是被這樣一望,他的心便慌不擇路丟盔棄甲,軟成一灘爛泥。
裴寂不知如何是好。
寧寧同樣覺得有些尷尬。
她總不可能老老實實告訴裴寂,自己裝睡了好一陣子,還被他的那句話感動到哭出來。
畢竟身為師姐,要臉。
一陣靜默。
火光裡的小姑娘吸了口氣,滿眼濕潤地看著他,稍一眨眼,淚水就順著白皙臉頰淌下來:「……疼。」
語氣裡有遲疑,有膽怯,也有點隱隱約約的撒嬌。
更何況她還伏在他身上,說話時溫熱的呼吸盡數落在裴寂頸間。
撓心撓肺,曖昧得讓他渾身燥熱。
裴寂喉頭一動,垂眸為她拭去眼角淚痕。
他只想立馬拔了劍,將傷她的混蛋碎屍萬段。
他指腹生了老繭,劃過寧寧細嫩臉龐時,惹得女孩匆匆眨了眨眼。
在極為短暫的停滯後,洞穴裡同時響起兩道聲音:
「你剛醒?」
「我剛醒。」
話一說完,又不約而同陷入沉默。
他們倆一個想問清,一個想解釋,恰巧撞在一起,便難免透出幾分欲蓋彌彰的味道。
啊啊啊可惡,怎麼會這樣!這下子豈不是更加尷尬了嗎!裴寂你快閉嘴啦!
寧寧懊悔不已,只想哐哐撞大牆,在毫無防備的時候,後腦勺忽然被輕輕一按,整個人順勢落進他懷中。
這實在不像是裴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