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鶴眠向來平穩的氣息罕見地紛亂不堪,聲線越來越沉:「沒過多久,就自他家鄉傳來死訊。」
言下之意,幾乎所有人都沒見過他的屍體。
那段時日正值最終決戰,無數修士獻身死去,區區一個劉修遠的死亡,似乎成了被淹沒於大海里的浪花一朵,毫不稀奇。
站立於沙丘上的男人哈哈大笑,怪異的嗓音像在拿刀鋸石頭。
他彷彿比之前更加得意,略一停頓之後,抬手一把扯下面上蒙著的黑布。
「你們知不知道,當你成功欺騙了所有人,可興奮和狂喜只有自己知道,什麼人都不能告訴,這種感覺有多痛苦?」
黑布之下,是一張極其怪異的臉。
面龐的一半是個白淨青年,另一邊則布滿了大火灼燒過的痕跡,條條疤痕像是攀爬而上的蟲,看上去尤為可怖。
溫鶴眠眼底終於湧起怒意,沉聲念出他的名字:「劉修遠。」
「這麼多年了,我真的好想親眼看看,當你們知道被我耍得團團轉,究竟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他說話時咯咯笑個不停:「對對對,就是要這種表情!再生氣一點!我可是害死你好友的兇手啊!決明得知被背叛的表情精彩得不得了,那些領路的鎮民也是,明明全都葬身在大漠裡,卻不得不背負永遠的罵名,當真好慘好可憐啊!」
賀知洲聽見自己拳頭捏緊時,骨頭傳來的咔擦響聲。
「先向諸位介紹一下,我身旁這位,是魔界的傳統手藝,名叫『人儡』。」
劉修遠看上去毫無緊迫感,大大咧咧地解釋:「看上去和真人一模一樣,對不對?當年我與魔族達成合作,他們為幫我洗清嫌疑,便動用了這個玩意兒,把罪名全部嫁禍在那幾個鎮民身上。說老實話,挺好用,我很滿意。」
「你他孃的狗東西!不是人!日你大爺!」
錢三早就聽不下去,掄起手裡的刀就往沙丘甩,被劉修遠一個側身悠悠躲過,嬉皮笑臉:「不要這麼激動嘛。」
「但魔族並未善待你,不是麼?」
多年舊友殞命於此,溫鶴眠本應暴怒。
但他只是神情淡漠地與劉修遠對視,身形筆直,白衣破開四周濃鬱的暗色。
只有他自己知道,藏於衣袖下的右手,已在不知不覺中用力攥緊,指尖陷進肉裡,溢位滾燙血漬。
「魔氣如毒,入體之後無異於折磨。」
溫鶴眠道:「至於你的臉與聲音,應是中了某種邪毒。以閣下的水平,不至於自己餵自己吃毒藥吧?讓我猜猜,你以為魔族會贈予金銀法寶作為報酬,沒想到只得來一劑劇毒,不得已之下,成了為他們所用的奴僕?」
許是心事被徹底戳穿,之前得意洋洋的神采陡然消退,劉修遠瞬間變了臉色。
「你這張嘴有夠討厭。」
站在沙丘頂端的男人獰笑:「待我將它撕下來,好好瞧瞧。」
他話剛說完,四周便有數道人影攢動。
待賀知洲凝神看去,竟從黑暗裡衝出數十個人形傀儡,包括之前沙丘上的那個,同時手握小刀朝這邊猛衝。
沙匪們紛紛提刀應戰,劉修遠則催動符咒,引來灼灼天火,放聲笑道:「對付你們,我一人便夠了。一個廢人,一個膽小鬼,一個傻子,我已是元嬰三重,你們怎——」
剩下的字句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倉皇吞入腹中。
賀知洲拔了劍就衝上前來,根本不留一丁點兒唸完臺詞的時間。一時間劍氣與火光交疊,照亮昏黑大漠。
陸晚星望向身旁的林潯,喃喃低語:「我們都會死在這裡嗎?」
她甫一問完,看見後者臉上猶豫的神色,心裡便已知曉了答案。
手裡的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