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椅子上坐好,別動啊。」
寧寧用手帕輕輕點在他臉頰,拭去傷口再度裂開後滲出的血跡。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即便力道很輕,裴寂也還是能透過那層薄薄的手帕,感受到少女圓潤指尖上溫和的觸感。
他面無表情,其實早已屏住呼吸。
……她說來用藥,卻從沒說過,是她替他擦藥。
「你之前詐孟佳期的時候好兇。」
寧寧的語氣裡帶了笑:「我要是她,一定也會被嚇到。」
承影嘶了一聲:「我早就告訴過你,要溫柔一點!」
裴寂自嘲笑笑,眼底陰翳更濃,漫不經心地應聲:「師姐,我那不是詐她。」
他的性格本來就很糟糕,從來不討人喜歡。
承影: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這臭小子到底會不會聊天?真是句句都把話題往死路上引啊!你還是回答「嗯嗯啊啊」吧求求了!
它滿心忐忑,無比絕望地看一眼寧寧。
哪知小姑娘非但沒生氣,反而噗嗤笑出聲來,杏眼彎成小小的月牙形狀:「是嗎?那很好啊。」
承影噤了聲。
寧寧一邊說,一邊往手指沾了藥膏,抬起眼睛看向他臉上的劃傷。
他很少與誰有過這麼近距離的接觸,當女孩柔軟的指尖落在臉頰,讓裴寂無端想起夏天暖洋洋的風。
寧寧的手指溫暖綿軟,而藥膏又是清清涼涼,被她輕輕地上下塗抹時,牽引了微不足道的些許刺痛,彷彿有一絲絲微小的電流在血脈之間流淌。
……真奇怪。
裴寂喉頭微動,偏過視線不看她。
他聽見寧寧說:「每個人的性格都不一樣嘛。你如果真像話本里批次生產的大俠那樣清風霽月、正氣凜然,反而不那麼真實了。現在這樣就很好啊,有血有肉的,挺可愛。」
這是她的真心話。
原著裡的他宛如一個懲奸除惡、闖關打boss的工具人,全篇見不到什麼喜怒哀樂,簡直是一座移動的裝逼大冰山,還是賊龍傲天的那種。
現在的裴寂有點慘,有點小傲嬌小毒舌,跟個刺頭似的,相比起之前那個,實在可愛到不行。
承影聞言,久違地安靜了好一會兒。
再開口時,帶了點老孃嫁女時的淡淡哭腔:「裴小寂。」
裴寂在心底「唔」了一聲。
「我如果是你,就在這一瞬間愛上她了。誰能不喜歡寧寧呢?」
承影淒悽慘慘慼慼:「你知不知道,我恨你像塊石頭一樣。」
裴寂沒理它。
裴寂臉上滿打滿算不過幾道小傷,寧寧擦完了藥心滿意足,正要嘮叨幾句,忽然聽見屋外院子裡的一陣談話聲。
她透過窗戶向外望去,見到打頭走在最前面的鄭薇綺,以及嘰嘰喳喳的賀知洲、孟佳期與秦川。
賀知洲望見了她,當即咧嘴笑起來:「你們倆還秉燭夜談呢?快出來快出來,鄭師姐儲物袋裡有好多有趣的小玩意!」
寧寧也笑:「知道啦——!」
她說罷便起身準備出門,瞥見裴寂一動不動,於是又低頭停下腳步。
少女的青絲被長明燈光打濕,燭火攀爬上白皙臉頰與烏黑瞳仁,寧寧朝他勾勾手指,聲音輕快得像一隻貓:「來呀。」
他坐在燭火昏黃的房屋裡,窗外樹木的倒影直直落下,覆蓋一層濃鬱陰翳。
而寧寧站在長明燈底下,彷彿匯聚了世間所有朦朧卻明麗的亮色,笑意盈盈地向他勾了勾手。
嗓子裡前所未有地乾澀,裴寂近乎於無措地眨眨眼睛,低低迴應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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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