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處儘是水流淌動的聲響,春夜裡瀰漫著河水腥氣,鶯鳥承受不住如此劇烈的風浪,再度發出微弱鳴啼。
春夜生煙,裊裊霧『色』間,人影綽綽纏纏。
「寧寧。」
裴寂又在叫她的名字,嗓音喑啞得不像話。
薄唇掠過脖頸,力道漸漸加重,似親暱,也似掠奪。
寧寧聽他喃喃說「喜歡你。」
在這件事上,裴寂從來都像個小孩,彷彿怎麼也說不夠,情願每天都告訴她一遍。
如今聽來,只叫她耳根酥酥,渾身發燙。
「與你成親,我……很開心。」
船舟遊弋,路過天邊清月的倒影。舟客俯視那輪圓月,只見水波晃動,泛起淡淡漣漪。
裴寂抬眸看她,面上再明顯不過地騰起紅『潮』,喉頭輕動「可以嗎?」
寧寧側過腦袋不去看他,極輕微地點頭。
在短暫的停滯後,舟客俯身垂眸,親吻了水中月亮的影子。
月影渾圓瑩潤,被輕輕一觸,便同水流一道晃開。河水竟是溫溫熱熱,柔軟非常,似是藏匿了無窮無盡的漩渦,要將他吞噬於其中。
舟楫又是一動,『潮』水倏地後退,為其讓出一條道路。
生於幽谷的水流向來舒緩,未曾體會過這種動作,一時倉皇無措,被裡裡外外狂湧的浪『潮』擊打得無路可躲。
「你……」
寧寧羞得厲害,聲如蚊吶「你從哪裡學來這種……」
她說到一半沒了力氣,兀地咬住下唇。
「話本子說——」
裴寂淺淺吸氣,目光竟是出乎意料地乖順柔和「話本子說,這樣能讓你不那麼難受。」
寧寧見過裴寂許多種模樣,冷淡的、兇戾的、抿唇微笑的、害羞臉紅的,卻從沒見到過他這般模樣。
雙目裡儘是水霧,像是含了蜜,眼尾的紅暈蔓延到整個眼眶,連脊背都在發抖,緊張得不敢看她眼睛。
他說罷抿了唇,繼而遲疑著開口「我是不是做得不好?」
裴寂從未有過此類經驗,在成婚前不久,幾位師兄師姐曾給他看過一些話本圖冊。
他很認真地學,不願因為自己讓她受苦。
然而一見到寧寧,那些腦子裡的文字圖畫便盡數沒了蹤跡,一切動作全憑本能。
胸口還殘留著熱氣,寧寧連呼吸都不敢用力,只想敲他腦袋,說一句「笨啊」。
無論什麼時候,裴寂總會一本正經問她令人臉紅的問題。
難道她為了安慰他,還要大大咧咧回上一句,「你做得很好,我很喜歡」嗎?
寧寧……
寧寧「還、還行,挺好的。」
親口承認這種事情,她真的真的快羞愧至死了。
於是綿長的吻再度落下,圓月悠『盪』,被烙下點點紅痕。
峽谷之上白浪紛飛,月影被打碎成顫抖著的幾片瑩白,不斷的進退之間,船舟終於抵達最深處。
裴寂渾身肌肉緊繃到戰慄,只覺骨頭像在被火燒。
這樣的場景,曾經只會出現在他難以啟齒的夢境裡。
心心念唸的姑娘願意將他接納,在四下濃鬱的暗紅中,寧寧因他的親吻而感到愉悅,烏髮凌散,雙瞳漆黑瑩潤,如同月夜裡升起的『潮』。
她柔軟得不可思議,讓裴寂想起春日愜意徜徉的雲,一『摸』就會軟綿綿地化開,包容他所有熾熱的、鋒利的稜角。
月華幽寂,種種悶然聲響彼此相融。
少女長發傾瀉,被壓在翻湧紅浪之下,劍修寬闊的脊背覆下烏壓壓的影子,裴寂生澀喚她「……夫人。」
他愛極這個稱呼,自顧自垂眸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