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寺雖然名為「寺」,其實佔地面積極大,遠遠不止一座寺廟大小。四面八方的崇山峻嶺盡數歸於其中,僅憑一天時間,遠遠無法將其一一遊遍。
寧寧顧及裴寂傷勢,並未前往更為寒冷的高山,只在寺廟附近轉了轉。等回到廟裡,天色已入黃昏。
意料之外的是,兩人剛順著廟門上前沒幾步,居然在不遠處的小院裡見到了賀知洲與林潯。
寧寧對他們的小課很感興趣,拉著裴寂好奇上前,見到院落裡的情景時,不由得微微愣住。
參加這門小課的人挺多,全是清一色的佛修,要說俗家之人,只有賀知洲和林潯兩個。
院子裡很冷,然而每個人都脫去了外衣,手裡捧著本經書。
佛修們個個凝神斂眉,有些人的上身甚至不著寸縷,丹田聚氣,從喉嚨裡發出中氣十足的念經聲,振聾發聵。
同他們相比,賀知洲與林潯好似兩隻瘦弱的小雞崽。
兩人並肩蜷縮在冰冰涼涼的角落裡,眼角眉梢儘是茫然,因為寒冷不停打哆嗦。在發抖的同時,還要可憐巴巴開啟手裡的佛經,念出似曾相識的語句:「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
這邊的景象慘不忍睹,而在院落中央,赫然坐著個面帶微笑的老和尚,以及同樣滿臉幸福的明空。
這兩個和尚的跟前,還擺了個熱氣騰騰的火爐。
「師傅,不愧是蘊養了靈火的火爐,真是好舒適,好叫人安心。」
明空說著抬起手,往嘴裡塞了塊點心,自嘴角露出無比慈悲的微笑:「點心入口即化,爐火暖入人心,冬天,真好。」
老和尚亦是笑,溫溫和和抬頭看向角落:「有人想來吃一口嗎?甜甜糯糯的,若是來了,還能感受感受爐火的溫度,多好啊。」
寧寧驚呆了。
什麼叫殺人誅心。
——原來[制服誘惑]裡,那個所謂的「制服」不是名詞,是個徹徹底底的動詞!
再看賀知洲和林潯。
兩人都是目眥欲裂,氣到吭哧吭哧發出狗叫,卻又對此無可奈何,形同兩具被掏空的乾屍,仰頭與她四目相對時,眼裡儘是淚光。
可憐,太可憐了。
尤其是小白龍對一切都毫無所知,是被賀知洲稀里糊塗拉來這節小課的。
寧寧看得心酸,與裴寂悄無聲息退出院落。
這會兒臨近傍晚,不少小課都結束了整日的教學,她有意在人群中尋找鄭薇綺的身影,經過一番輾轉,終於在大殿正門見到大師姐。
鄭薇綺的悟禪已經結束,不知道為什麼,當鄭師姐面無表情走在路上,不似劍修,像個無家可歸的女鬼。
寧寧心感不妙,試探性叫了句:「鄭師姐?」
見對方怔然扭頭,又補充道:「你學得如何了?」
鄭薇綺幽幽看著她,黑沉沉的瞳孔像是一對陰森森的無底洞,看得寧寧後背發涼。
場面靜了一瞬。
須臾之間,師姐似笑非笑,嘴角抽搐著勾起一絲弧度。
寧寧見到她伸手探向儲物袋,掏出一把細沙逆風往前砸,被沙土糊得滿頭滿臉,迎風獰笑。
旋即鄭薇綺一邊扛起一面幡,一邊左手拿壺右手拿杯子不停倒茶,任由熱水澆在自己手上,最後掏出一隻蠍子,在自己手臂狂蟄。
鄭薇綺在狂笑:「是幡動還是滿了就要學會放手?如果想汙染清淨的東西,或者想陷害心無邪念的人,罪惡反而會傷了自己。蟄人是它的本性,慈悲是我的本性,我的本性不會因為它的本性而改變——呵呵呵哈哈哈!」
寧寧:……
寧寧的眼神越來越犀利。
救命啊!鄭師姐她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