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裡的少年抿起薄唇,黯聲應它:「我沒——」
說到一半,自己先停了口。
他沒有否認的底氣。
當看見孟訣朝她一步步靠近,手指拂過寧寧臉頰的剎那,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內心翻湧的情緒。
胸口發悶發酸,平白無故生出許多委屈和氣惱,只想倉惶地移開視線,彷彿站在那裡都成了種折磨。
即便不願承認,但那分明是赤裸的嫉妒,如同蝕骨焚心的烈焰,灼得他快要魔怔。
裴寂緩緩吸一口濁氣,手掌途經肩頭帶血的裂痕,不自覺愈發用力,眸色更深。
大師兄行如冰壺秋月,品性、劍術與地位皆是一流,哪怕那般親密地直抒胸臆,面上也不見分毫懼色。
也因此,孟訣能直言不諱告訴寧寧,護她一世周全。
可他能麼?
不久前還有人將他療傷用的仙泉換作毒水,甚至傷及寧寧,在她小腿之上灼出血痕。
他的身份如此低劣不堪,頂著「魔物」的頭銜永生無法擺脫,即便無人在明面上刻意針對,卻難掩暗潮之下的鄙夷與排斥。
除了劍術,裴寂未曾追求過其它什麼東西。
除了劍術,自出生起便倍受憎惡的少年心知肚明,他也配不上別的什麼東西。
更何況是那樣明亮且溫暖的寧寧。
他真是沒用。
英雄配美人,所有故事裡都這樣寫,倘若寧寧當真與師兄在一起,那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只要一想到這個結局,裴寂的心口就空落落地發疼。
虧他還帶著滿身傷來找她,她卻一句話也沒說,只顧著站在孟師兄身旁,一點都……
一點都不在意他。
他心煩意亂,委屈和煩悶全都無從發洩,只能一遍遍擦拭身上的血漬,卻因為太過用力,導致傷口更嚴重地迸裂開。
承影大呼小叫,氣得不行,吭哧吭哧的喘氣聲持續了好一會兒,不知怎麼,突然在某個瞬間沒了聲息。
裴寂心有所感,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睫。
身著素色紗裙的女孩站在岸邊,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不悅地皺了眉:「你就是這樣清理傷口的?」
是寧寧。
她此時……不應正與孟師兄待在一起麼?
裴寂有些發懵,順著她視線所望的方向輕輕一睨。
恰好是他胸前。
神色陰鬱的少年略一停頓,旋即整個身體向下壓低,將胸膛盡數沒入水中,只露出修長脖頸與蒼白麵龐。
裴寂把聲音繃得很冷,桃花眼裡迅速籠上一層薄冰:「你來做什麼?」
承影不屑冷哼。
讓這小子對它愛搭不理,現在好了,剋星來了,該有好戲看了。
瞧他那副令人作嘔故作姿態的模樣,面對寧寧似乎還挺拽。
也不知道是誰委屈得幾近爆炸,在心裡一遍又一遍想,她為什麼不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裴寂身上遍佈抓痕與咬痕,寧寧看得直皺眉,本想義正言辭教訓他幾句,話到嘴邊,卻不爭氣地軟下來:「你先上岸,我幫你。」
裴寂的目光有片刻閃爍,很快消匿無蹤:「……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他從前可不會用生澀僵硬的語氣講出這種話。
像在賭氣鬧彆扭。
寧寧隔著迷濛的黑霧遙遙望他,沒說話。
裴寂極白,細雪般的膚色在暮光中尤為明顯,因髮帶被取下,烏髮有如瀑布凌亂散開,傾瀉在淌動的河水上。
視線再向下,能見到他脖子的一道細長紅痕,自鎖骨攀附而上,被濕濡髮絲遮掩大半。
無論裴寂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