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這般,他倒不好阻攔。
少年唇邊的笑意又淡了些,慕珣看在眼裡,只當他為此事發愁,搖搖頭,心下好笑。
車外,蘇兼策馬相隨,時不時便往車廂望幾眼。
彷彿他的視線能透過楠木車廂,就看清內中那人的心思。
他其實早就看慕衍有些不順眼。
不過是仗著一副好皮囊,就惑得阿瑤成天跟他一處,連寄給自己的書信裡都會時不時提起,今日六郎又給她送了什麼,前日六郎又帶她去了何處。
原本這也不算什麼,他在外,顧不得阿瑤,她若是能有個玩伴,倒也是好事。
可數年前,機緣巧合之下,蘇兼曾眼睜睜目睹,慕衍當面還笑容和煦地與阿瑤說著話,轉身就面無表情,深深地看了在場的另一位郎君的背影一眼。
很快,那位刻意逢迎阿瑤、曾與她說笑過幾句的周姓郎君就傳出了惡名。原來他不僅好男風,還在光天化日之下,就逼迫幾個年幼僮僕與其廝混到一處,淫穢不堪,被眾人撞個正著。
蘇兼暗暗心驚,私下令人去查。
才發覺此事都是真的,並非有人著意陷害,但能曝光於眾人眼前,則是多多少少有慕衍身邊那位鄭郎君的手筆。
慕衍與那位周郎君素無冤讎,更是從無交集,他插手此事的唯一解釋,便是介懷阿瑤與那人曾說笑,暗地令人去尋其錯處把柄。
蘇兼既慶幸慕衍發現此事,以免阿瑤受騙,又覺得他似是對阿瑤太過關注,小小年紀,獨佔心思甚重,城府尤深,不似常人,難免就心中生結,平時對上慕衍時,也總沒什麼好面色。
尤其是,看見阿瑤待他親密,就更吃味幾分。
一行人往昇平坊深處去。
昇平坊內。
宅院深處。
蘇瑤正在庭中,戴著帷帽,被婢女推著,在打鞦韆。
她這幾日喝夠了苦藥,身子輕快不少,再加之今日無風,天氣又暖熱,便被人扶著出來走走。
眼見此處跟鳳儀宮一樣,也有架鞦韆,就忍不住想上去坐坐。
月枝與流霜見自家縣主病情好轉,也是笑容滿面,諸般討巧,刻意逗著她開心。
蘇瑤心緒一鬆,整個人都快活起來。
她握緊幾指粗的繩索,不住地笑著央求,「再高些,流霜,你再推得大力些,我都看見迴廊那邊,假山後頭,還有一叢蘭草了。」
月枝也笑,「縣主,再高些,我們倆可推不動了。」
流霜滿不在乎,笑嘻嘻的,「那便等六殿下回來,讓他來推,郎君們總比我們的氣力大些。」
主僕三人歡聲笑語。
原本做足心理準備,以為會看見一個蒼白瘦弱,怏怏不樂的妹妹,因而難過許久的蘇兼:……?
他頓住腳步,遠遠地看著,下一瞬難以抑制地笑起來,大步流星地沖了過去。
邊走著,還高聲喊她,「阿瑤!」
這聲音如此熟悉,蘇瑤轉過頭,眼裡滿溢驚喜,下了鞦韆就要撲過去。
「阿兄,你回來了!」
她腳下還有些發虛,月枝連忙上前去扶。
慕珣心口的大石也落下,他輕聲道,「見阿瑤無恙,甚好。」
他看了慕衍一眼,神色更是柔和。
慕衍望著已經站到一處,親親熱熱敘話的兄妹倆,唇邊噙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看著蘇兼扶住少女胳膊的手,眸色一沉。
但也知道,蘇兼是阿瑤實打實的親兄長,血緣羈絆,他們天然便該比尋常人親近。
也僅僅如此了。
慕衍扯開一抹笑,往那處走去,開口打斷了敘話的兄妹倆,語氣溫和,狀似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