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路上,車輪碾過平整沙石路,發出輕微聲響。
蘇瑤兀自轉過身去,只給慕衍留了個側影。
她打定主意,這回可不能跟以往一樣,慕衍好聲好氣地哄哄她,就輕飄飄地將他放過,一定要等到他的確認識到自己方才舉止著實不妥,才能鬆口。
可等啊等,等到車架都進了洛京的南城門,都沒等到慕衍如往常一樣來哄她。
蘇瑤心裡亂糟糟的,情緒複雜紛湧。
她悄悄地挪了挪,用餘光往另一側瞥了一眼。
入目便是慕衍擱在膝上的一隻手,修長白淨,骨節勻稱,像是白玉雕成的一樣,幾乎與他腰間垂下的玉佩同色。
現下那隻手正微微攏起,指尖輕捻,顯然是手的主人正沉浸在思緒裡。
蘇瑤收回視線,將手裡的帕子都揉成一團。
她心裡埋怨著,想著方才看見的那隻手,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腕間幾乎消退的紅痕,又想起少年握住她手腕時的神情,越發迷惑不解。
慕衍今日到底是怎麼了,簡直像變了個人一樣。
難道自己說錯什麼話了?
可是她好像也沒說什麼啊,怎麼就惹著他了。
想著想著,蘇瑤忍不住又從餘光裡去悄悄偷看慕衍,這回更大膽了些,視線都遊移到了他的脖頸間。
險險就要看清慕衍的臉色。
偏偏這時,齊整衣襟上方,他喉間的玉白突起上下滑動了下,小娘子心慌一瞬,唰得將視線收回。
久久等不到少年開口,蘇瑤咬著唇,憋屈地想著。
慕衍這麼還不來哄她,難不成他還覺得自己沒錯?明明就是他陰晴不定,莫名其妙地抓疼了她的手,又對陳十二郎說話不客氣。
這會兒倒好,都不肯先來哄她了。
以往慕衍不是這樣的,他今日到底是抽什麼風。
心裡憋悶,她坐到窗邊,伸手就將窗子支開,往外望去,只當身後那人不存在。
殊不知,她的小動作早就被身後側那人盡收眼底。
蘇瑤是小心翼翼地在偷看,慕衍則是一目不錯地看著她許久了。
眼看她氣悶地側過身去,眼看她氣惱地幾乎要絞碎了手中的帕子,眼看她偷偷摸摸又猶猶豫豫地偷看自己,最後又裝作熟視無睹地推開窗。
少年終是忍不住,唇畔浮現出個笑影來。
可再一想到方才蘇瑤對陳十二郎的熱切,那抹笑影瞬間就消失無蹤。
諸多世家郎君中,鄭培能獨獨挑出陳十二郎與戚三郎,原因也很簡單,長寧縣主素來喜歡漂亮的皮相,而這兩位顯然都在相貌上遜色幾分。
可就這麼個相貌遜色,性子也不甚玲瓏,一心鑽研玄學的無趣郎君,偏偏就入了阿瑤的眼……慕衍心內輕嘆,眸中寒色一閃。
這個陳十二郎,不能留了。
即便是顧及阿瑤,留他一命,也不可讓此人再出現在洛京。
一人憋著氣,一人思索著如何作為。
一路上,車裡都沒有交談聲。
等慕衍將人送回了鳳儀宮,就見蘇瑤轉身就走,連個辭別客套話都不肯給他,想來是真的被他氣得狠了。
少年怔了下,搖頭笑笑,便也跟了上去。
蘇瑤聽著身後的腳步聲,翹了翹唇角,又連忙壓住,轉過身來,故意冷著臉問他,「六郎跟上來做什麼?」
慕衍笑笑,「前幾日母后說想留我說些事,我推脫說忙碌離去,今日得了閒,便想在鳳儀宮留宿一夜。」
原來不是追上來哄她的,蘇瑤抿抿唇,轉身就走。
卻又被慕衍伸手攔住。
眼見少女委屈得眼角發紅,低著頭就是不看他,偏偏渾身都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