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邊旅館出生,除了母子倆,沒有第三個人。
母親硬是把他打哭後,抱著他,疲憊地睡著,他雙眼掃視四周,無聊打哈欠。
一年之後,越來越像個孩子,在海邊公路玩滑板,喜歡從五樓往海邊丟紙飛機。
紙飛機飛得好遠好遠,好像一不留神,就要飛到了蔚藍的天上,畫出航跡雲;
學畫畫時,畫太陽、草、大海、旅館。旅館門口,是像他與母親一樣的火柴小人,小人手拉著手。
飯後,黃昏,與母親在海邊散步,撿了石頭,比賽看誰丟得遠;
某個午後,海風吹著白色窗簾,他坐在榻榻米上,雙手撐在身後,小腳擱在母親腿上,母親手裡拿著指甲剪,給他剪腳趾甲;
耳邊聽見海鷗的叫聲,遊客在海邊衝浪,貓蹲在防堤波,眺望海的另一邊;
看見他一次一次被女孩子告白,練習柔道,毆打高年級學生;
看見他被罰跪,看見他幫助母親打掃衛生,擦玻璃時,母親提醒他:「小素,小心一點。」
「知道啦。」他朝玻璃哈了一口氣。
玉姬看見的畫面,像那塊玻璃一樣模糊起來。
意識開始恍惚,只剩下偶爾閃過的片段。
獨自乘坐大巴去東京的路上,掀開窗簾,看見波光粼粼的瀨戶大海;
寫信、讀書、上課,被烏鴉襲擊;
在圖書館學西班牙語,看見一位清麗如仙的少女,朝自己走來,心裡想:自己那未出生的妻子的母親,必須長成這樣才行。
袖口的潔白玉蘭花。
玉姬猛地驚醒。
一望無際的器量之海,黑色器量像一枚多稜柱水晶。
眼前的黑色,沒有任何壓抑、封閉、昏暗感。
那黑色不像烏鴉的黑,給人不詳;不是膚淺的顏料黑;也不是單純的黑暗,神力裡沒有惡,沒有壞。
是接近星空的黑,讓人心曠神怡,讓人覺得自身渺小。
玉姬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沒有消失。
她從【珊瑚魔蛾】的器量之海,轉移到了源清素的器量之海。
她「看見」源清素睜開眼,漆黑如寶石的眸子裡,閃過金芒與血色。
他長嘯一聲,昂然起身,化作一道黑光,沖向【珊瑚魔蛾】。
◇
天柱撐天,昏暗中,眾人的神力像一簇簇燭光。
水波偶爾盪起,漂浮在海面的三色神力,跟著飛揚。
一名修行者急忙躲開,好像那是從地獄油鍋裡飛濺的熱油。
「沒想到妖怪會咒法,會這麼難纏。」九州神主皺眉。
「不是會咒法,是像筑紫王那樣,精通很多最大咒,戰鬥意識還非常好。」源永德說。
「這個時候,還有空拍馬屁。」平氏譏諷道。
「半個多小時了,我相信筑紫王很快就能勝利,將珊瑚魔蛾變成妖身。」天目一箇語氣虛弱,臉色依舊蒼白。
「現在只能等了。」一條族長嘆氣。
眾人沉默下來,肆無忌憚的妖怪們,也忐忑地安靜不動。
神道教聚在一起,低聲商量。
「早苗,不能這樣下去。」二組組長是個老頭,頗有威嚴。
「不管源清素是失敗,還是成功,繼續等下去,我們全都得死在這!」三組組長沉聲道。
他身上平時閃閃發光的黃金鎧甲,此時在「天傾」前,也暗淡下來。
陰風陣陣,吹開早苗紗羅的裙擺,她想了想,說:「那就操縱魔龍釘,看能不能讓巨龜翻身。」
「身上壓了那麼多山,恐怕不能。」蜘蛛擔憂道。
「不能翻身,就讓祂疼,疼得發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