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的聲音傳來：“昨晚您傷心過度，差點流產，先生又急又慌，抱著您一間一間的診室去找醫生……”
“您不知道，我從來沒有在先生臉上看出那樣害怕的表情。”
“他很怕很怕您有什麼三長兩短，更害怕您失去孩子……”
她嘆了聲：“雖然您以前總說先生對您好是為了孩子，其實我這些做下人的是看在眼裡的，先生並不單單隻為了您肚子裡的孩子，還是為了您，要不然他也不會那麼費盡心思地去給您做……”
話此，她突然停下聲音。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她小心翼翼地望著病床上女人的背影。
發現江晚梓還是一動不動地維持著那個動作，微微鬆了一口氣。
“當然，先生因不讓您出門，讓您錯失跟老人見最後一面的機會，你確實應該恨他，但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
“您那麼愛這個孩子，拼盡全力想生下他，您應該振作起來。”
“我想，老夫人一定很喜歡您肚子裡的這個孩子，也不希望您為了她變成這樣，不吃不喝。”
張姨端著一碗粥走過來，半蹲在她面前，好聲勸道。
“夫人，為了老夫人，為了孩子，振作起來，吃點東西吧？”
江晚梓彷彿沒有聽見她的聲音，目光依舊呆滯地望著窗外。
張姨忍不住再喊道：“夫人……”
女人眸珠微微一轉，但也只是很輕微的動作，小到幾乎看不見。
“你說人死後，真的有另外一個世界嗎？”
半晌，江晚梓終於出聲。
張姨眼中又喜又愁，喜悅她終於開口說話，可愁的是她問的問題。
張姨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江晚梓突然笑了聲：“看吧，連你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
“如果死後真的有另一個世界那就好了，”女人的聲音淺淺的，無波無瀾，“這樣我就能在那個世界裡看見奶奶、媽媽和劉婆婆了。”
張姨忍不住擔心：“夫人，您別這麼想。”
“可是……”女人眼角滑下清淚，“我好想她們。”
眼淚開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疼我、愛我了。”
“我又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說著，她唇角勾起。
“沒關係。”
“一年過後，我就能去見她們了。”
“真好。”
……
女人一直在喃喃自語，整個人陷入無盡的悲慟中。
張姨就蹲在那裡，聽著她說話，直至碗中的粥從熱變溫，從溫變涼。
天涼了。
這世界早已沒了她的牽掛和眷戀。
-
沈鬱寒來到門口的時候，正好碰見張姨端著涼掉的粥，眉頭一擰。
“她還是沒吃？”
張姨搖頭：“是的，夫人一直在自言自語，我一直勸都不聽。對不起先生，我盡力了。”
沈鬱寒深呼吸，問：“還有熱的粥嗎？”
“有的，在保溫盒裡。”
“嗯，你先下去吧。”
“是。”
張姨離開。
沈鬱寒走到病房門口，隔著透明的玻璃，看見床上的人背對著側躺著，目光一直望著窗外。
男人垂下的手緊握成拳。
他咬肌凸起，眼中有慍怒和無奈。
他抬步，推門走進去。
聽見腳步聲，女人身形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