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嘉易給他說點創傷應激後的注意事項呢,不然一會兒回去又睡不著了。
誰知韋嘉易被他一催,反而接了。
韋嘉易先聽對方說了幾句,然後才回答:“我沒事,你看到新聞了?……你妹跟你說了什麼?”聲音很低,不知道是不是他打電話的習慣。
接著,安靜聽了幾秒鐘,韋嘉易又突然說:“沒怪你,你不用跟我道歉。”
趙競看到他側過臉去,轉向另一邊,頭微微地低了下來,背微弓著,身體被完全地罩在寬鬆的t恤裡。趙競以前學到過,這可能是代表觀察物件產生了心理防禦的姿勢。
暖光的落地燈從韋嘉易身後照向前,他的耳朵有一半變成了毛茸茸的半透明的橙色。面容藏在陰影裡,睫毛到鼻尖,和說著話的不厚不薄的淡色的唇,帶著某種難以言明的憂鬱。
電話那一頭的人好像又說了很長的一段話。
聽了很久,韋嘉易才回答:“我知道,你拍戲來不了……現在是大忙人了嘛。”他開一句玩笑,語氣是含笑的,但是臉上毫無笑意。
對方似乎還在說什麼,韋嘉易終於打斷了他:“行了,有什麼事下次說吧,累了一天要睡了。”
說完後掛掉,他拿著手機,定定看了兩秒鐘,又望向趙競。
他問趙競:“你要不要試試去睡?”
趙競感覺出來,和剛才講電話相比,還是跟自己說話的時候,韋嘉易的態度和心情更好一點。
他沒來得及說自己不困,韋嘉易又說:“如果睡眠不足,應激反應可能會更嚴重的。”
趙競當然不希望自己睡少了,產生應激反應,被他這麼一提醒,馬上出現了零星的睏意,便點點頭,重新拄著拐回到了房間。
韋嘉易這覺睡得不算太好,夢到以前的事。
s市窄小的合租屋,對門的單間,睡著睡著就會摔下來的床,兩個為生活奔波的人。買不起的器材,時常不起作用的空調,冷得伸不直手指的凌晨,珍惜地喝下對方留在煤氣灶上的熱湯。
醒來時,天沒完全亮,但雨停了。落地窗外的天空沒有因為海嘯變得渾濁,雲像白紗的碎片,鋪在明淨的藍色裡。
韋嘉易去大門邊的洗手池刷牙洗漱後,打算借輛車開下山路,看看攔路的石塊有沒有被清除。剛收拾好行李,一種規律的噪音由遠及近,從民宿上方傳來。
韋嘉易起初一驚,後來想起,可能是接趙競的直升機到了。
樓上響起許多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李明冕跑下來,衝到趙競門口敲門:“哥!姑姑姑父來接你了!你醒了嗎?”
房裡毫無反應,他的手放在門把上,不敢按下去開門,又開始斷斷續續地敲。
喚不醒趙競,回頭看見他,李明冕立刻問:“嘉易,你能不能來幫我開下門?”
韋嘉易拒絕:“不好意思,我也不會開鎖。”
“門沒鎖!”
韋嘉易故作驚訝:“你是手不舒服?”
李明冕張張嘴,說不出話。這時,又有人從樓上走了下來,是趙競的母親和父親,身後還跟著一群人。
韋嘉易替李女士拍過一次晚宴的現場照片,她的性格和趙競可以說是完全不同,平易近人又好相處。不過現在,她的模樣不若當時沉靜,眼神又憂又急,和她先生一起走到李明冕身邊,問:“怎麼回事?”
“表哥沒來開門,”李明冕猶豫地說,“可能是在睡。”
趙競的父親二話不說開啟門,韋嘉易忍不住走上樓梯的臺階,站到能望進臥室門的地方看戲。
越過眾人的頭頂,他一眼看見趙競躺在床裡,臉上戴了個不知道從哪來的黑色眼罩,一動不動,睡得跟死了一樣。明明睡得這麼好,不知道昨晚後來在客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