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酒店吧,」楊恪抽了兩張紙巾,不輕不重地按在鬱知年臉上,「換身衣服。」
鬱知年「嗯」了一聲,看著楊恪很黑的,濕透的頭髮。
車啟動了,鬱知年心裡生出一種讓他感到痛苦的高興。
他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或許是幸福的,但同時也是痛苦。
楊恪給他像超市的試吃裝一樣的獎賞。鬱知年早就在排隊,無望地等待試吃很多年,今天終於吃到,感到美味無比,但也早已得知,正裝並不販賣,永遠對他缺貨。
他看著楊恪。開出大大門,楊恪轉過頭看他,說:「一直看我幹什麼。」
鬱知年說「你淋濕了」。
楊恪說「還好」。他問:「你冷不冷?」看著前方,將空調打高了兩度,單手把鬱知年腿上的西裝往上提了提,蓋住鬱知年的肩膀:「臉怎麼有點白。」
鬱知年確實有點冷,所以沒有回答。
到了酒店,登記入住,楊恪訂了一間套房。
鬱知年回房沖了個澡,穿上浴袍,坐在床裡,覺得全身發冷,頭也很痛。
不知坐了多久,楊恪在房外敲他的門。
鬱知年走過去,把門開啟,楊恪看到他,不知怎麼,微微一愣,說:「你不舒服嗎?」鬱知年「嗯」了一聲,楊恪問:「哪裡不舒服?」
「我不知道,」鬱知年看著楊恪,說,「很冷。」
楊恪頓了幾秒,抬起手,將手背貼在鬱知年的額頭上,他的手背溫度很好,讓鬱知年覺得很舒服,但他很快就拿走了。
「你發燒了,」楊恪說,「我去給你買藥。」
第29章 二十九(2019/2016)
高燒躺在陌生的床上,等待楊恪買藥回來,鬱知年半睡半醒之間,無端回想起自己的二十一歲。
一個很特殊的,疲憊的,差勁的,但鬱知年尚且沒有完全喪失勇氣的年份。
那年的十月初,楊忠贇說要來赫市看鬱知年和楊恪。
下飛機後,忽然心臟衰竭,緊急到赫市附近易市的一家心臟專科醫院進行治療,做了心臟支架,在醫院觀察。
鬱知年忽然間像回到了高中的生活,每週的週末往返於醫院和學校間,像那時一樣服侍楊忠贇,只是不再有會在下課後來陪他的楊恪。
鬱知年聽說,楊恪在週中去看過楊忠贇幾次,從未與鬱知年有過交集。
自上次病後,楊忠贇的身體大不如前,身形消瘦,像張存放百年的黃紙片一般碎了開來。一天的大部分時間裡,他都在床上閉著眼睛,微弱地呼吸。
鬱知年好像被楊忠贇傳染了病弱的氣息,每當從醫院回學校,總會有些低燒,精神也十分恍惚。
後來想想,或許也是因為當時的精力不足,才會在從圖書館去上課時,漏將觀察日記的簿子放進書包,被人撿到。
說來奇怪,其實已是三年前的往事,但鬱知年閉起眼睛,卻仍能記起當時的每一幕。
冰冷的醫院,仍舊在頂樓的病房,色調不同,一言不發的助理和護工。日記的事情發生之後,鬱知年忽然覺得醫院比學校要好了。
因為醫院安靜,他只要呆呆地坐著,或者看一些專業書,寫點論文,不用多和人接觸。
楊忠贇醒來了,他要坐到床邊去,有時候是讀些書給他聽,有時候楊忠贇和他聊天。楊忠贇精神好的時候,會跟鬱知年說自己以前的事情。
又是說他的舊情人,只是不知為什麼,每一次,說起來的版本都有些不同。
他也會和鬱知年提自己已經立好的遺囑。
他告訴鬱知年:「知年,我給你留了很好的東西,你一定會喜歡。」說:「這是我離開以後,能留給你最好的了。你會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