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季亮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若是天下太平那根逆骨保不準就又伸出來了。他嘴上不說,一開始曾夜夜不得安睡,心上太過難過,直至後來麻木,不再想這事,心寒了還有什麼好想。他一想起娘落淚惦念季亮的那幕就心上難過。
“我這輩子就這麼完了,季亮是我心上的一塊病,我到死都不能合上眼。季成,我知道你吃不了虧,你是天生的好命,所以答應娘幫娘多照看季亮。你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依靠,不要讓他太可憐了。”
那時的娘吊著一口氣費力地叮囑他,指甲都扣入他的肉中,硬是要讓他答應。他從沒有因為季亮被過繼就不將季亮放在心上,他年長季亮那麼多歲,兄長的責任他總是要擔起來的,只是沒想到這般陰差陽錯罷了。
季亮目光灼灼,無比認真地看著季成,聲音沉而穩:“大哥放心,經此一次我已經嚐盡了諸多苦頭,若再犯渾怕是老天爺也看不過去要來收拾我了。人在外才知道自己惦念想要的是什麼,以往就是在家裡待得太過無憂,平淡的日子將心理的那塊地也給磨平了,以至於現在一無所有,雖說是咎由自取,卻也難受的緊。”
小路兩邊的樹木光禿禿,偶有幾片枯敗泛土色的葉子掛在那裡隨風搖擺,腳下這片土地被凍得結結實實,小時候做的混賬事從未記過,兩人這般走在一起,季亮才開始想以前他們兄弟兩在一起時做什麼。時光匆匆,那些不被放在心上的東西,等真正想要記起的時候不見了蹤影。
季亮見季成不說話,自己彎了嘴角笑了。他想起回來時爹向他抱怨季坤的不是,直說是個不省心的,雖說攆了出去,可禁不住老婆子隔三差五的偷偷往過送。春菊挺著大肚子給季坤燒飯的時候動了胎氣,沒多久就生了個大胖小子,季亮看到爹眼睛裡強忍著的笑意,不過勾了勾唇沒有多說什麼。
他知道爹心裡記掛的始終是季坤,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如果不是太過胡鬧,怎麼捨得將人給轟出去呢?一如大哥不相信他,他也無法再全心地信任爹的話。或許爹是真的想替他保全這個家,可是他知道如果自己心軟,季坤一家子必定是自己擺不脫的累贅。所以他不過是道了句恭喜,他說得艱澀,畢竟沒有人曾想過他還未見過人世風光就離去的孩子。
“總歸是自己的孫子,爹想見就將人接回來,不管怎樣都是一家人。”
季二叔登時繃著臉,連連拒絕:“那不成,沒那個不成器的咱們的日子都能好過些。這座院子是爹留給你的,對不住,以前委屈了你,害得你吃了那麼多的苦。”
季亮深深吸了口氣,輕笑道:“都是過去的事了,再說又不能挽回。我先去大哥家看看,晚些回來。”
他知道爹以為他是去看季坤,佈滿滄桑的臉上滿是欣喜的笑,時間再走人總要變,不過短短几個月他就如翻天覆地般變化。這漫長的人生就算前面滿是荊棘,看不清道路,他也得自己找出一條能走得路來,不為任何人,只為對得起自己一世為人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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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巧雲孃家門前,季亮神色越發凝重,想了想還是尷尬地走到季成身後,自嘲一笑:“還是大哥先進去吧,巧雲一家估計半點都不想看到我。”
季成回頭看了一眼,季亮像個做了錯事上門來給人賠罪的孩子,讓他驀地心軟,嘴角微勾起弧度,不管發生過什麼,時間過去多久,季亮總歸還是他的弟弟,低聲囑咐:“你自己作的,巧雲大哥怎麼為難你,你都得受著。”
房門關著隱隱能聽到屋裡傳來說話的聲音,季成不好直接開人家的門,在外面喊了聲:“巧雲妹子在麼?”
很快屋裡傳來輕快的腳步聲,門被人從裡面開啟露出巧雲帶笑的臉:“大哥有啥事嗎?”
季亮這幾個月是第一次見巧雲,依舊收拾得乾淨利索的人,穿著碎花棉襖,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