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她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推離了偏院,怔了下,她繞開這個位置繼續朝門口走,但那股力量重又將她推開稍許。
之後,無論她如何前進,都無法再靠近偏院半分。
明纓的心涼了些,她似乎知道為何自己進不去,因為偏院裡有一個幼時的自己,她們不可能相見。
她嘆口氣,卻不想就此放棄。
一個婦人遠遠地看見在門外徘徊的明纓,以為她性格靦腆,不好意思獨自進院裡找人,便上前主動道:「姑娘,你找誰?我正好要進去,不若我幫你把人叫出來。」
婦人笑得和善,一身樸素的粗布衣裳,小臂上挎了個裝著衣裳的籃子。
「我找……」明纓回首,吐出兩個字後腦海中一個朦朧的畫面一閃而過,她失了聲,這個婦人她記得。
多餘的情緒如潮水後知後覺地奔湧上來,她僵硬地望著婦人,心裡生了奇怪的逃避感,唇開開合合多次也難以發出聲來。
此時,她才徹底有了回來的感覺,一路上的急切匆忙變得真實踏實,但與此同時,心頭的怪異感越來越強烈。
十年未見,活在記憶裡的人活生生站在了眼前,她的音容笑貌分毫未變,彷佛時間從未流逝,一切從未發生。
她認得她,她卻不識她。
婦人奇怪地看著她:「小姑娘怎麼不說話?」
「……」淚水忽地決堤,她的心口針扎般的疼。
阿婆不認得現在的她。
對如今這裡的人而言,眼前就是世界,只有她知道,眼前不過是幻境。
那不是真的阿婆。
而這,更加令她清晰地意識到,她真的再也見不到阿婆了。
「你怎麼了?」婦人連忙放下挎著的籃子,面帶急色,手替她抹去眼淚,「好好的哭什麼?這院子裡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肯定不輕擾他!」
明纓艱難地笑了笑:「沒有,沒人欺負我,我……我沒事,就是迷了眼了,姐姐快忙去吧。」
婦人嗔她一眼:「迷了眼還是傷心了我能看得出來!」
明纓深吸一口氣,袖子胡亂擦了把臉壓下湧上來的難過:「真沒事。」
婦人狐疑地盯著她,又說了幾句才撿起籃子進了偏院。
明纓在原地站了會,失魂落魄地往來路走。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許久,終於走回了來時的院子。
「紅纓?你去哪了?這藥都要涼了,」環玉低頭端著木製託盤匆匆下了臺階,看見熟悉的裙擺便知人回來了,於是急忙將託盤塞進她手裡,推她到隔壁房間,「快去給少爺送藥,別忘了看著少爺喝了再走!」
直把人推進房間,她才鬆了口氣。幸虧紅纓回來得及時,不然她就得去見少爺了。方才少爺醒來非要出門找什麼人,結果起得太急,走了沒幾步就暈了。
少爺脾氣壞又不喜喝藥,送藥的人就是他的出氣筒,紅纓年紀小,送藥這樣的苦活自然而然便落到了她頭上。
明纓雙手託著託盤,眼睛緩慢地掃視一遍少爺房間找到少爺的位置,便低著頭幾步挪了過去。
「少爺,藥來了。」她的聲音低沉沉的,帶著濃重的鼻音,一聽便知她此時的情緒。
少爺坐在搖晃的搖椅裡,身上蓋了張薄毯,一隻胳膊搭在外頭,露出白得發青的手。她低著頭,盯著那隻手上明顯的青筋出神。
過了許久,不見人喝藥,她抬高聲音:「少爺,藥來了。」
少爺頭腦暈沉沉眼睛閉著,聽見聲不耐煩地一指桌子:「放那。」雖然少爺語氣極差,但聲音沒有底氣,聽著虛弱極了。
「再放藥就涼了,」明纓努力放輕聲音,「涼了藥效便小了,少爺趁熱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