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綺聽到他聲音中的異樣,去拿第二塊糕點的手頓了頓。
「王爺?」李成綺更加不解了。
「您……」李旒欲言又止。
李成綺不覺得自己事前不說一聲到李旒家裡是一件很值得深思的事情。
但李旒的眼神讓他實在無法忽視,他又拈起了一塊茶點,「孤在宮中實在無趣,便來王爺這看看,可打擾了王爺?」
李旒馬上道;「不敢。」
李成綺神色平靜,鎮定自若,看起來還頗無趣,滿空來同李成綺一道來,還拿著數樣李成綺買的小東西,顯然他們這一行頗為悠閒。
李旒的心緩緩放下。
他苦笑著輕輕搖頭。
李成綺把第二塊茶點嚥下去,眼中光華流轉,笑道:「彷彿很叨擾王爺。」李旒的不敢還未說出口,李成綺就偏頭,看了眼過來上茶的侍女,彷彿忽然想起來了似的,極漫不經心地說:「聽說王爺這裡養著好些戎地美人,先前以為是空穴來風,不想卻真有。」
那侍女聽到李成綺話中談及她,雖不知道李成綺是誰,見李旒的反應也知此人身份高貴,立在原地,屏息一動不動,她眉眼輪廓深邃,眸色與他們無異,發色卻並非純黑,立在陽光下,方能看出顏色淺淡。
李旒似乎有點尷尬,垂首道:「是有,臣的私行不檢,令陛下見笑了。」
琯朗所說的起死回生之法皆出自戎地,李旒身邊又有這些戎地之人……可若行此等詭秘之事,會如此大張旗鼓地遴選美人,且正大光明地放在府中嗎?
李旒揚揚手,侍女躬身推下。
在經過滿空來時她身體一顫,看向滿空來的眼神愕然極了,也不可置信極了。
李成綺放下茶杯。
李旒道:「怎麼了?」
那侍女僵硬地轉過頭,半晌才道:「小貴人身邊的侍從同奴婢家中傳說裡的狼神樣貌相近,奴婢一時看呆了。」
滿空來靜靜地站著,對於侍女話中內容無動於衷。
陽光落在他臉上,因為太過白皙,白得幾乎泛出青色,確實有些像神像。
李旒讓侍女下去。
「還有兩月,便是陛下生辰,」李旒並沒有在意這點事,至少看起來渾然不在意,換了個話題,徵求李成綺的意見道:「既是陛下登基後第一個生辰,理應大辦。」
李成綺以手撐下頜,沒骨頭似地坐著。
即便他做這個動作仍然好看,卻還是看得李旒眉頭一跳。
拿先帝的臉做這樣的事,李旒乍見頗無法適應。
「非整年,」李成綺沉吟道:「又與秋狩時相合,不必太過費力操持。」
李成綺對過生辰這樣的事無甚執著,李言隱與崔桃奚都不在意,每年最在意的人是崔愬,奈何對著自己權臣舅舅李成綺實在沒法放心,一夜宮宴裝得身心俱疲,灼灼未出嫁時小姑娘還會給他煮碗麵,笑話他在宮宴上都吃不飽、灼灼死後,李成綺過生辰時便比從前難捱得多,他身體本就羸弱,皇家親緣淡薄,唯一與他有些情誼的親妹妹不足二十自絕於異鄉,去國三千里,連遺骨都送不回,他當時心情不可謂不怨恨消沉,生辰與他而言不過是提醒他活的時間又少了一年。
他後來殺了崔愬,就沒人再不經他應允而大辦宮宴,然而畢竟是祖宗規矩,宮宴照辦過幾年,李成綺興致缺缺,謝明月知他心意,乾脆上書請宮中開源節流,李成綺直接將宮宴開支裁撤了。
李愔的生日正好在秋狩時,出門在外,一應事務必然不會如宮裡那樣齊備,李成綺知道時還覺得鬆了口氣。
先帝不喜歡過生日。
但小皇帝這個態度,看不出喜歡還是不喜歡。
李旒點頭道:「是,臣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