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並不諱莫如深,李成綺會開玩笑般地提起,誇謝明月臨大事有靜氣,他這個皇帝都被嚇到了,謝明月卻安之若素。
李成綺當然不知道,在回抱住他之前,謝明月伸出手時,整個人都在發抖。
小皇帝抵著他的大腿蹭來蹭去,謝明月忍無可忍,將人圈到懷中,李成綺頭枕在他腿上,選了個自己覺得舒服的位置躺著,終於消停了片刻。
謝明月單手按了按眉心。
他心中有種說不出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好笑的高興,高興,卻也有些頭疼。
謝明月小幅度地晃了晃腦袋,發冠搖搖欲墜。
他想著君子正冠,卻極順手將髮簪,將簪與冠一併放到硌不到李成綺的地方。
長發垂落,有幾縷擦過李成綺的耳朵,後者似乎感覺到了,揚手將那幾縷髮絲撩到一旁。
殿內靜謐無聲。
夜涼風清,謝澈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腦袋,大步朝寢宮走去。
闔宮安靜,越往裡面越是無聲。
謝澈心知李成綺睡了,站在外面頗躊躇。
行宮偏僻,不比宮中守衛森嚴,他對自己說:我是擔憂陛下的安危。
可……可真是擔憂皇帝的安危嗎?
他剛鼓起勇氣踏出的腳步一頓。
行宮四處都有守衛,又是謝明月親自將小皇帝送回來的,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真是在擔心嗎?
謝澈自問。
他心緒難以言明,腦中天人交戰得厲害,寢殿安靜得落針可聞,謝澈能聽聽清的此刻唯有自己的呼吸聲,他深吸了一口氣,走向了裡面。
內殿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燭火俱熄著,四面窗戶都只開了小半,月光透過空隙照進來,清輝滿地。
床帳並未完全放下,只為了擋風落了層薄紗。
帳中人的身形頎秀,即便是跪坐著,腰也沒有往下彎一點,隔著淡色影綽薄紗,反倒像是批了身月色。
冷風吹過,謝澈只覺得冷得有些發顫,酒竟醒了大半。
以謝明月之喜潔,會讓一個同自己認識不久,感情也沒那樣深厚的學生枕在自己膝上嗎?
即便,即便是小皇帝喝醉了……
謝明月聽到聲音掀了掀眼皮,謝澈悄然而來卻無需通報,一則可見謝氏權勢煊赫,宮人無敢開罪;二則,皇帝當真很信任他,謝澈來李成綺寢宮,輕車熟路,他輕聲問了句:「什麼事?」
「我,我不放心陛下,」謝澈說的萬分艱澀,他只聽得見自己聲音,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所以來看看。」
謝明月朝謝澈一笑。
李成綺覺得謝明月的頭髮又蹭到了臉不舒服,拿手撩開,用的力氣太大,疼得謝明月嘶了一聲,握住了李成綺的手腕,按到自己腿上,才道:「我在這,沒什麼可不放心的。」
「是,」即便看不見,謝澈也能感覺到自己笑容勉強,「侯爺在這,自然沒什麼可不放心的。」
謝澈腳步虛浮,踩在石板上沒有實感,反而像是踩到了雲端。
「小侯爺,小侯爺。」宮人見他神色茫然,忍不住輕聲多喚了幾聲。
謝澈方回神。
我,什麼時候出來的?
他怔怔地想。
那宮人擔憂道:「小侯爺,夜裡風冷,站在風口上小心著涼。」
謝澈輕輕地點點頭,被風一吹,方覺頭疼欲裂。
他嘶了一聲,忍不住揉了揉額角。
方才他看見……李成綺枕在謝明月腿上?
謝澈魂不在身地往外走。
有宮人提燈為他引路。
燈光照亮面前一小塊地方。
謝澈還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