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確實是李成綺說的,皇帝贊謝澈箭術騎術俱佳,宮變那一日臨危不亂,於世家子中亦拔得頭籌。
「臣,」謝澈沉默一息才回答,「謝陛下誇讚。」
謝明月點頭。
話已至此,他們二人俱無話可說,謝澈向謝明月見禮告退。
謝明月自然允准。
芝蘭玉樹般的少年轉身,腰間玉佩碧波粼粼,宛如池水臨光。
謝澈面上輕鬆的笑意頓時消失了,他手不自覺地撫上自己腰間的玉佩,手指輕輕在玉面擦摩,玉器潤澤,觸之生溫,彷彿能在其中感受到人身上的溫度。
秋狩七日後,帝王回朝。
車架除謝明月外,無外臣可入。
李成綺對此倒沒什麼意見,畢竟要是一個被囚禁的皇帝能正大光明地與臣子會面,那也不必叫囚禁了。
除了……謝明月將茶倒好,略嘗了嘗溫度,然後捧著茶,送到李成綺唇邊。
李成綺只覺額角陣陣地跳,除了謝明月事必躬親。
旁的權臣於國事半點不肯罷手,樣樣都要在掌控之中,皇帝要做他手中傀儡,在其監視之下。
然而,還沒聽說哪個權臣親自監視皇帝的。
這樣樣掌控,掌控的也不是國事,而是李成綺的衣食起居。
謝明月對李成綺身上的每一件事都充滿了熱忱,事事不假手於人,來時車駕上尚有幾個宮人伺候,如今卻只剩謝明月一個了。
洗臉的帕子要謝明月絞乾淨了水送來,茶要謝明月親手倒,頭髮要謝侯梳,衣帶要他系,自然,也要他解。
李成綺開始只覺得謝明月是養尊處優太久了一時伺候人覺得很新鮮,不想幾日之後謝明月居然樂此不疲,且有愈演愈烈的架勢。
李成綺目不斜視地看著陳椋送來的奏疏,點了點頭,偏過謝明月送來的茶,「先放那,孤等會再喝。」
謝明月毫不氣餒,面上帶笑地將茶放下,坐在李成綺身邊亦看文書。
李成綺讀到西境頻頻騷擾時眉頭微皺,但馬上又舒展開了,自言自語道:「西境二十八部,其中有六部不臣服於万俟瀾,族滅,兩部亡於蘭居之戰,還有五部,經過這麼多年的彼此傾軋,業已消失,而今,還剩十五部。」
眼下其餘十四部皆聽命於褚成一部,褚成部首領名亓翎。
謝明月彷彿知道帝王心中所想,道:「褚成部與昆悅部時代通婚,万俟瀾與亓翎是表兄弟。」
「真不愧是一家人。」李成綺隨手將奏疏扔到桌上,謝明月將奏疏收好,放到一處。
當年万俟瀾對周朝野心勃勃,而今又有個亓翎蠢蠢欲動。
「可惜,可惜。」皇帝輕嘆。
可惜當年周朝百廢待興,幾代亂政,國庫空虛,將少兵乏,新政施行時間太短,未完全見成效,一戰打出了十幾年的安寧,不能永不動兵。
草原諸部對於中原王朝的野心自其誕生一日便存在,且永無止息。
周朝與草原二十八部相連,不得已設西境府,總管二十八部事,多年硝煙不止。
「西境一息不平,便一日難以真正安寧。」李成綺語氣淡淡,似乎在說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既然要打,便一勞永逸。」
謝明月垂首稱是。
在這點上,君臣二人總能達成共識。
「陳椋送來的奏疏,卿也看過了,覺得如何?」
陳椋下令固守,無論如何挑釁,只按兵不動。
「陳帥老成謀國,」謝明月道:「臣以為,無不妥之處。」他從皇帝未看的奏疏中擇出另一封,呈給皇帝,「陛下。」
李成綺按了按眉心,「你直接講。」
「是。」謝明月頷首,「孟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