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護衛不為所動, 只道:「太皇太后有令, 入夜後,誰都不許打擾。」
崔穎儀小半是被雨淋過的冷, 大半卻是怕,在馬車中牙齒顫顫相磨,隱隱聽見外面自己的車夫在同護衛爭執, 那些怕忽然成了無盡的怒,他撩開車簾, 叫護衛過來, 面無表情地問:「你方才說誰有令?」
那護衛看不清崔穎儀的臉色, 只當是雨大,崔縣侯聽不清, 靠近了馬車,恭恭敬敬道:「太皇太后有……」
話未說完,「啪」地一聲脆響打斷了他的話。
崔穎儀將方才在宣親王那受的冷落與恐懼盡數傾注在這一耳光上, 那護衛又不設防, 竟被一耳光打倒在地。
崔穎儀清秀眉目已然猙獰, 狠聲發問:「虧你嘴裡還口口聲聲說著太皇太后, 你眼裡有太皇太后嗎?你知道本侯是誰?本侯是太皇太后的親侄子!」
護衛跌坐在雨水中,縱然雨水冰冷,卻遮蓋不住臉上火辣辣的痛楚,他捂著臉,眼前直冒各色光華,張嘴正要請罪,一股腥甜便隨著雨水入口,方知是剛才咬破了唇角。
崔穎儀解下馬鞭,往車夫身上一扔,幾乎有些癲狂了,「去,打死這眼中無君無父不分尊卑的東西!」
車夫一愣,猶豫著伸手去撿馬鞭,就被崔穎儀一腳踩在了手上,「去!」
北苑門口的護衛對視一眼,手已叩在了刀上。
那倒地的護衛眼中的狠意一閃而逝,他舔了舔唇角的血,以刀撐著站起來。
「去!」見他敢起來,崔穎儀更怒。
「縣侯!」一女音忽然傳入眾人耳中。
幾個護衛聽出是太皇太后身邊女官的聲音,叩刀的手不由得一鬆。
眾人看去,果然見四個提燈侍人簇擁著一著宮裝清麗女子過來,宮裝高鬢。
即便這樣一身莊嚴打扮,看起來仍十分年輕,臉有些少女的圓潤,眼睛清亮,卻儀態莊重,不怒自威。
「澄瀛大人。」崔穎儀見這女子過來,火氣瞬間雲消霧散,面露喜悅之色,「可是姑姑要大人找我進去?」
澄瀛看了眼那護衛沾滿泥水的官袍,又掃過他帶著血漬的唇角,朝門口的護衛道:「來人,過來同他換一晚,」她目光嚴厲,彷彿很是挑剔似的,「一身泥水怎麼在北苑當差,回房中換件衣服,弄好了臉上的傷再來,免得丟了太皇太后的臉面。」
澄瀛不理崔穎儀,而徑直同那護衛說話,話雖不客氣,維護之意卻溢於言表,她是太皇太后的貼身女官之一,她的所為,好似在太皇太后心裡,自己這個親侄子還沒個護衛重要一般。
崔穎儀臉色漲得通紅,卻不敢向澄瀛發作,只怪聲怪調地說:「弄得好像這護衛是姑姑臉面似的。」
澄瀛淡淡道:「門面門面,這護衛守得是北苑大門,可不就是太皇太后的臉面嗎?」
那按澄瀛的意思,豈不是在說他打了太皇太后的臉?!
崔穎儀怒極,但想起澄瀛的身份,想起太皇太后對澄瀛的寵愛,生生忍耐住,只道:「請問澄瀛大人,姑姑可是要見我了?」
澄瀛站在傘下,隔著雨幕,她面容有種別樣朦朧之美,動人非常,「他說的沒錯,宵禁之後,太皇太后不見任何人。」
崔穎儀一口氣被憋得差點沒上來,但想起李昭當年的手段,還有謝明月一日殺三帝的瘋子行舉,姿態放得更低,「請澄瀛大人轉告,我當真是有極重要的事情來找太皇太后,關乎,」他顫了下,「關乎性命。」
澄瀛不為所動,「太皇太后已經歇下了,但她老人家歇下前說,要您回府去。」
崔穎儀面色登時慘白一片。
到了這種時候,太皇太后都不願意救他,他還能找誰?
思及此,竟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