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綺毫不在意地擺擺手。
十指搭弦,《鹿鳴》若流水而出,聲音恍如自然,流楚窈窕,懲躁雪煩。
謝澈無言地跪坐在李成綺對面聽著,他一眼不眨地看著李成綺彈琴的手,神情極專注。
琴音悠揚,使人聽之忘憂。
李成綺忽然道:「小侯爺,孤覺得你真好。」
屏息聽琴的謝澈一愣,心中喜悅疑惑兼而有之,「陛下?」
我做了什麼讓陛下很滿意的事嗎?謝澈不解,沒有啊。
安靜,聽話,並且沒那麼聰明。
李成綺想。
一曲畢,李成綺彈得了無興味,將龍腰隨手一推,「不彈了。」
青靄下車去為李成綺取糕點。
琴很快就被珍重地放入琴匣中。
青靄在小桌上擺上糕點,先為李成綺倒茶,後為謝澈倒了一杯,然後附在李成綺耳邊低道:「陛下,玉京侯來過了。」
李成綺嗯了一聲,「什麼時候?」
「彷彿是您第一曲彈完時,有人想進來通報,玉京侯說不必打擾您彈琴的雅興。」
李成綺點點頭,端起茶,啜飲一口。
茶香縈繞口唇。
彈《廣陵散》時,他因商音亂而停手,那個時候,謝明月就在。
李成綺輕輕擱下茶杯,若有所思。
他好像知道謝明月不進來的原因了。
宮為君,商為臣,宮亂則荒,其君驕,商亂則陂,其臣壞。
五音皆亂,則亡國有日。
以謝明月之慧,這點典故大約爛熟於心。
李成綺揉了揉鼻子,他是真彈錯了,卻不知道謝明月信不信。
他目光落到矮桌上,其中裝文書的匣子裡,放著他昨日畫的簪子圖樣。
「小侯爺,」李成綺道:「你真的很好。」
一日被誇了兩次,謝澈幾乎有點受寵若驚了。
看看,像謝小侯爺,聽到琴聲亂了絕對不會想那麼多。
不能所以的謝澈一路上一直美滋滋的,將要入宮時才心中有點詭異不捨地從皇帝的馬車上下來。
李成綺回長樂宮中乾的第一件事就是逗鳥,氣得玄鳳渾身的毛都炸起,彷彿恨不得馬上去啄李成綺兩口。
他懶散地坐著,捏了了一小塊梨子糕在玄鳳嘴邊晃來晃去。
青靄見他心情大好,問道:「那戎人已經收拾妥當了,陛下今日可要見他?」
那戎人剛被送來時渾身是傷,被折騰得極其狼狽,青靄知是皇帝命人送來的,自然對其細心。
李成綺點了點頭,將梨子糕送入玄鳳口中。
不多時,那戎人被帶來,他換了件宮中侍從常穿的袍服,兩隻手腕上都纏著內裡裹藥的棉紗布,臉上雖透著幾分血氣,卻仍然白得近乎於透明。
他生得十分好,不同於李成綺見過任何一個驍勇矯健的戎人,這青年面容漂亮柔弱得像是水中的精怪一樣,眼睛幽藍幽藍,彷彿盛著一片海。
他身份不明,身後跟著兩個持刀的護衛,若他稍有異動,便會被立刻斬殺。
青靄躬身道:「陛下,奴已經問好了,這戎人叫滿空來,是虛連赫部人,部族覆滅後被輾轉賣了數個地方,原本已在邊外安穩下來,上個月突然有官兵闖入了他家,將他捆來京中。」
名為滿空來的青年在聽到青靄說部族覆滅後眼神黯然,面頰愈發慘白。
虛連赫部?李成綺回憶了一下。
這名字太久遠了,當年西境部落眾多,相攻劫掠,若非騷擾邊疆,李成綺根本不會去管。
虛連赫部就是西境二十九部之一,李成綺對這個不大不小的部落有印象倒不是因為此部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