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他的命。
毫釐之間,李成綺驟然停手。
他看向那柄劍。
劍鋒劃破床鋪,與謝明月的喉嚨相距不過咫尺。
他想殺謝明月,他想殺謝明月,很多次。
可一次又一次他都停手了。
李成綺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無聲的縱容暗中給了謝明月鼓勵,滋生了他的野心,才讓謝明月越來越放肆。
「臣不是崔愬,也不想做崔愬。」謝明月回答。
李成綺聽得出,他話中的真心實意。
可李成綺並沒有因此而放鬆,他反而愈發緊張了似的,「玄度,不圖微末之利,則必有大謀。昔年崔愬已是傾國之權,潑天富貴,你就真的一點都不為所動?謝卿,玄度,告訴孤,你想要什麼?」
他想要什麼?
他想要什麼……
謝明月想要的東西太多了,他從來都不是清心寡慾之人,同李成綺在一起更加助長了權欲,他和李成綺一樣,有富國強兵,使周重回強國之巔,萬邦來朝的之期望,既身在望族,既有得天獨厚的聰慧與能力,怎不想實現滿腔抱負,掌天下權,立不世之功,名篆丹青,功過蓋棺不定,後人難評。
他想要什麼?
入仕十餘載,謝明月想得到的大多都得到了,並且得到的越來越多。
唯一得不到的,唯一可望不可即的,只有,一手拔擢他、最高高在上、最會玩弄人心的——他的主君,他的帝王,他本該忠心耿耿,恭順以的皇帝。
「臣什麼都不想要。」謝明月聽見自己的聲音如此粗糲喑啞,「臣只想,盡到為臣的本分,為國盡責,為陛下盡忠。」
「撒謊。」李成綺嗤笑。
玩弄人心十幾年,縱然大醉,李成綺卻仍看得出謝明月的言不由衷。
「撒謊。」李成綺低語,混雜著滾燙酒氣的呼吸落在謝明月白玉一般的耳朵上,慢慢燻得謝明月耳朵發紅,為玉雕像增添了十分生氣,「玄度,不要騙孤,孤看得出來……」他越往後聲音越低,謝明月已經聽不到了。
謝明月只覺得肩膀一沉。
小皇帝竟將臉埋入他的頸窩中,酒氣上湧,沉沉睡去。
直到他呼吸慢慢平穩,謝明月才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
君父之尊君臣之別早已刻入謝明月的骨髓,他是皇帝的臣,就該對帝王忠貞不貳。
無論皇帝做什麼,俱是恩情,他都要甘之如飴,不可嗔,不生怨,無怨無悔至此,方為良臣,他連一點點怨都不能有,更遑論那些深埋在心中的,大逆不道的妄想。
是大逆不道,但難道就不能實現嗎?
謝明月拔出青玉案,將那把家傳寶劍隨手扔到一旁,而後才動作極輕地換了個姿勢。
小皇帝在他懷中睡得毫無防備,但即便是沉睡時,仍然眉心緊緊蹙著。
你夢到了什麼?
他想,伸手落在了李成綺的眉心。
他撫不平李成綺眉心的褶皺,他也無法消除李成綺對他的戒心,指尖不自覺地滑落,落在那顆鮮艷的紅痣上。
李成綺的眼皮滾燙,熱力透過謝明月的手指傳過來,燙得他險些收回手。
他輕輕一點。
放下手時才驚覺,自己方才一直屏著呼吸。
謝明月將手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彷彿忍受著極大的痛苦一般,沉重地合上眼睛。
「陛下。」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文下評論中對我身體的關心,還挺勞逸結合的,不用擔心,啾咪。
看到評論中對於劇情的討論真的忍不住不更,每次發之前都會很期待各位看見時的反應(我這個話癆太喜歡和別人嘮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