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祖文皇帝?
文皇帝!
李成綺聞言不以為忤逆,卻喜得眼睛彎起,天真純澈,簡直就像……蕭蕭想,像之前有位大人獻給太后娘娘解悶的小白狐狸。
蕭蕭從未在這暴躁頑劣的少年臉上見到過這樣的神情,一時呆住了。
「文皇帝啊,」李成綺頓覺方才煩悶消失大半,有深厚之德,經天緯地之才,德美才秀者,謂曰文,李成綺臨死前拉著李旒的手,把能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猶猶豫豫卻沒好意思說出自己死後諡號或可定為文,沒有他的暗示,卻將諡號定做文,真是對他兢兢業業夙興夜寐的短命三十年極好的肯定,「文皇帝。」
當年的太醫院之首給他診脈過後,老爺子直言李成綺若再這樣下去活不過三十歲,不如到山清水秀處建行宮養病,力圖保全自身,每日不廢心力,只清談閒遊罷,說不定可得長久。
李成綺頗不以為然,這般做皇帝,和木石無甚差別,就算能到耄耋之年,有何意思?
果然沒活過而立。李成綺在心中給這位敢於直言的曾經太醫院之首一個肯定。
但死得很值。
他全然不遺憾。
蕭蕭聽他反反覆覆地念著文皇帝這三個字,深恐他發燒燒壞了什麼,「陛下可覺得哪裡不適,要不要奴婢去請太醫?」
李成綺擺擺手,奇道:「孤高興,為何要去請太醫。」
蕭蕭只得閉嘴。
可是,您究竟在高興什麼啊!蕭蕭在心中吶喊。
世祖文皇帝這五個字她無論怎麼在嘴裡咀嚼,都體會不出所以然來。
「命人備水,孤要沐浴。」李成綺慢慢直起腰身,慢慢下床,忽然動作一頓,他發現自己的動作實在太慢了,慢得肢體彷彿有點迫不及待。
他從來孱弱,病勢最最兇險時他甚至連起身都做不到,只能躺著,聽謝明月給他念摺子,再口述批示,令謝明月寫上,身體虛弱加之從小教養使然,他的動作從來都慢條斯理。
然而現在……
他直接從床上跳了下去。
身體靈活輕巧地超過了他的想像,他微微一愣,低頭看著冰冷的地面。
蕭蕭嚇得臉都白了,「陛下慢些!」
李成綺扭頭道:「吩咐下去,孤身體不適,恐把病氣過給太后,孤今日誰也不見。」
他又不認識,見什麼見?
李成綺掀開帳幕,蹦躂著出去。
他倒不是十分想蹦躂,只是這身體太輕快,他總覺得如果慢吞吞地走有些對不住這樣的身體。
蕭蕭拎著李成綺的靴子跟著跑出去。
此刻長樂宮內的宮人都是尋常侍婢,就算看見天子一身雪白裡衣,頭髮不梳,還沒穿鞋,毫無儀態地往外走他們也不能說什麼。
不等李成綺動手,先有殷切宮人為少帝推開門。
陽光傾瀉而下。
李成綺下意識閉眼。
自病情加重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這樣明媚的太陽了。
或許他也見過,但是那時自覺命不久矣的李成綺與此刻的他心境豈能同日而語?
清風吹起他散下的長髮,他愜意地笑,兩隻酒窩便露了出來。
蕭蕭站在不遠處,竟不知該不該上前打擾。
因為李成綺笑的實在太滿足太閒適了,叫人覺得上前打擾他就是一個莫大的錯誤。
明明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天。
蕭蕭呆呆地想。
李成綺眼睛逐漸適應陽光,餘光瞥見蕭蕭手中拎著靴子,彎臂內又掛著披風,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便朝她招招手。
蕭蕭快步上前,給李成綺披上披風。
「鞋不必穿了。」李成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