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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木攢海棠花圍拔步床的地坪上跪著簡妍和李信兩姐弟。
李信早就是哭成了淚人一般,趴在簡妍的懷裡不住的抽泣。然後他猛然間看到了後面站著的李翼,便一路膝行著撲了過來,抱住了他的腿,仰著頭,滿面淚痕,啞聲的問著他:“爹爹,娘她為什麼會死?這裡的丫鬟說今日娘同你吵了一架,你到底是同娘吵了什麼?為什麼她會尋死,啊?爹爹你告訴我啊。”
李翼整個人都是呆了,任由著李信拼命的搖晃著他,但他的目光卻是越過了所有,只是落在了聶青孃的身上。
石榴紅色的縷金梅花紋樣的對襟披風,月白撒花馬面裙,雙臂上挽著橘色的輕紗披帛。這是那年春日他第一次見著她時她的妝扮啊。
其後他曾多次對她提起過,那日他見著她著了這樣的一身衣裙,俏生生的站在水邊抿著唇輕笑,眼波盈盈,是那樣的清麗動人,那一瞬間只教他以為看到了洛水之神,是再也移不開眼去的。
那時她聽了他說的這些話,垂了頭,暈生雙頰,抿唇輕笑,海棠花般的嬌美豔麗,實在是難描難畫。
而她鬢邊簪著的那支赤金累絲鑲大顆珍珠的點翠大偏鳳,額頭上掛著的各色寶石眉心墜,都是兩個人剛成親那會,情正濃的時候他送給她的。
他還記著那時她正對鏡梳妝,他從袖子裡拿了這支點翠大偏鳳出來,親手替她簪在了鬢邊,隨即讚歎著她美若天上的仙女,她眼中三分嬌羞,七分喜悅的模樣。
那一切都仿似還在眼前,可是現下這會她卻穿著他們初相見時的衣裙,戴著他送她的鳳釵和眉心墜,這樣闔著雙目躺在那裡再也不會起來了。
依然是初見時的秀麗容顏。甚至因著她闔了雙目的緣故,看上去竟然是那般的溫婉淡雅。
李信依然是在拼命的搖晃著他,啞著嗓子質問著他今日到底是同娘說了什麼,竟然是讓娘就這樣的尋了死。
可是李翼卻是沒法回答他的。
他只覺心尖都在抖顫著,淚水湧了出來,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青娘是怎麼死的?”
他聽得自己的嗓音嘶啞,粗糲的砂紙刮過樹木一般。
其實自打李翼進來之後,簡妍一直都在冷眼望著他。
李翼的性子她是知道的。說白了就是大男子主義,說一不二,不喜歡別人頂撞他。若是說的難聽點,那就是剛愎自用。
所以婉姨娘就是摸準了他的這個性子,在他的面前分外的和順服從,這才能二十年如一日的討了他的喜愛。
方才簡妍心中已是制定了兩套方案。
若李翼進來之後,眼前的一切並沒有能觸動他,他反倒是氣急敗壞的責怪著聶青娘怎麼偏生死的這麼不是時候——畢竟聶青娘這一死,什麼她代替文安縣主遠嫁西北的事自然是不可能的了——那麼簡妍就決定只說聶青娘是突然發病死了的。
不然若是直說聶青娘是吞金而亡,這樣決絕激烈的尋死方式,無疑於只會讓李翼心中更加的反感。傳了出去,別人會怎麼看他?
寵妾滅妻?自己的妻子用吞金自盡這樣決絕激烈的方式來反抗他所做的決定?這樣他自然是一點面子都沒有的。只怕這樣連帶著自己和李信在他心中的地位還會更加的低下,以後他們的日子也只會越發的難過。
倒不是簡妍現下還在為著自己打算,想著要在這鄭國公府裡好好的過日子。她只是想著,聶青娘是不能白死了的。
她自然是會讓所有逼迫聶青娘死的人付出應有的代價,可前提是,她得好好的保全自己和李信。
特別是李信。聶青娘死了,婉姨娘卻有一個庶長子,她不可能不對國公世子這個位子虎視眈眈,只怕往後婉姨娘定然是會出手對付李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