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樁事情辛九山一直交由宋衍去辦,可這次上山之日他卻是將喬景叫到了書齋。
他取出兩卷用油紙包得嚴實的紙卷,囑咐喬景道:“你下午將這個送上山,晚上不必急著回來,就在那兒宿一晚等明早取了新經再走。”
青崖山愈高愈陡,上去一趟得兩個多時辰,喬景懵懂接過經卷,搞不懂書院裡身強力壯的小夥子一抓一大把,這差事兒為什麼會落在自己頭上。
辛九山似是看穿了她心中疑慮,笑道:“清樂師傅平日除了唸佛,就愛對弈。宋衍書讀得不錯,可是那一手棋下得不堪入目。清樂師父在信裡朝我抱怨過兩次,要我派個能下棋的學生給他。你心思細,又不會一味爭強,這次就替我走一遭。”
喬景終於明白了前幾天辛九山為什麼會突然興致大發,擺出張殘局給學生們化解。
合著是在給山上的老和尚選棋搭子呢!
喬景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是女子,就想法設法迴避掉書院裡一些要出力氣的事情。一來是因為大家不知道她的身份,二來是她覺得做不到和不去做、不想做是兩回事情。
她允許自己拼盡全力做得差,但不允許自己什麼都不做就往後縮。
吃過午飯,學生們各回寢舍休息,喬景想著自己腳程慢,回到寢舍就開始簡單打包行李,想要早點上山。
裴舜欽靠在床上看她一陣忙活,笑著問她道:“上山的路不好走,要不你給我五兩銀子,我幫你跑這一趟。”
五兩銀子,也真敢開口。
“你太金貴了,我請不起。”喬景一邊忙一邊敷衍。
“貴了可以商量嘛。”裴舜欽仍是追著她貧嘴。
“商量不了。”喬景收拾好東西就要出門,裴舜欽忙從床上起來拉住了她。
喬景莫名其妙,裴舜欽收起玩笑神色,正兒八經勸她道:“每次宋衍跑完回來都得白著臉歇上半天,上一趟山太累,你吃不消的。你把東西給我,我去。”
裴舜欽是一番好意,喬景心下感激,可是辛九山既然將這差事兒交給了她,她便不好再假手於人。
“多謝你,可是不行,這一趟我得親自跑。”她笑眯眯地拒絕,“再說了,就你下棋的時候那個臭脾氣,萬一和清樂師父吵起來了可怎麼辦?”
裴舜欽知道喬景一旦做好決定,再怎麼說也說不動。他拿她沒辦法,隨手拿過靠在門邊的一把雨傘往她手裡一塞,揶揄道:“那你就拿著這個,走不動的時候還能當個柺杖。”
喬景又好氣又好笑。
她雖然體力不好,怎麼也不至於虛弱到這個地步吧。
“不必了,你自己留著等以後老了用吧。”她把雨傘往裴舜欽懷裡一推,趕忙走了。
不想喬景運氣就是那樣差,她出門的時候天氣還甚好,等走到一半,天上飄過來一片灰雲,就開始淅淅瀝瀝地下小雨。
喬景暗叫不妙,一邊祈禱這片雨雲趕緊飄過去,一邊加快腳步往山上趕。雨越下越大,她淋得遭不住,只好暫且跑到林子裡躲一躲。
山上林木茂密,一下雨便起大霧,天色迅速地暗下來,上山下山的路四六分,喬景又冷又怕,一時間進退兩難。
深秋天氣本就寒涼,喬景衣裳溼透,更是凍得牙齒打顫。她一摸行李,眼見隨身帶著的東西已被淋得潮溼,當即將兩卷經書塞進了懷裡護好。
大雨滂沱,繼續躲著只會越來越糟,喬景沉心整理了一下思緒,覺著這一場雨橫豎是躲不開了,便乾脆也不想法遮雨,只是抱著雙臂保證懷裡的經卷不會被淋溼,衝進了雨簾拾級而上。
雨勢忽大忽小,喬景走到後來已經無暇去想走過了多少路,只是疲倦地盯著前面幾級逼仄的青石臺階,硬拖著一步跟著一步往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