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九山道:“尋常學生,我限期半月透過考試,裴公子是故友之子,則可從容而為,不必計較時間,何時透過,何時入學。”
裴舜欽才不想呆在這兒耗時間。
裴舜先說過等他到了這兒,花費用度一應由辛九山承擔,如此想來,張氏應該照應過這老頭子。與其困在這山裡讀書,莫不如從他手裡摳出點銀子,自去逍遙快活。
裴舜欽心念一轉,恭敬笑道:“如此破例,給人知道恐怕於先生聲譽有損。先生收留晚輩,已是大恩,豈能再讓先生冒這個險?”
“那裴公子的意思是……?”辛九山將話頭又拋還給了他。
裴舜欽略一沉吟,拿定了主意。
“晚輩想著,還是依照規矩。晚輩十五日過不了先生這關,只能說晚輩資質駑鈍,無緣領受先生教誨。”他一笑,與辛九山商量道:“晚輩淺薄,未有機會領略山河風光。先生覺得,我下山之後,去飽覽名勝,體味各地風土人情,從自然中學得道理,是好還是不好?”
辛九山點頭稱讚道:“俗語有云,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自然中蘊含道理萬千,公子初出茅廬,去體會一番也好。不過……”他皺起眉頭,話鋒一轉,“不過老朽已經答應了令堂,隨意放公子下山,恐怕有些不妥。”
話到此處,裴舜欽已經摸清了辛九山對他的態度:其實辛九山也不想收他這個學生,只是礙於往日情面,不得不將他留在山上看顧。
他爽快笑道:“這個先生不必憂慮。天下讀書之人,無一不想進入青崖書院領受先生教誨。學生就算在外遊歷,每半年也會回一次學堂,看有無進步。”
兩人四目相接,心下皆是一片透亮。
“如此甚好,甚好。”辛九山從善如流地接受了他這個提議。
按照規矩,沒正式入學的學生不能住進書院,只能住在書院外的我聞齋。我聞齋離書院百餘步,能清晰聽見書院裡傳出的琅琅讀書聲。
齋前種著幾株大樹,每日晨起皆是落葉滿地。辛九山好乾淨,院中的粗使奴僕向來不近書房,他便讓學生每天來幫忙掃一掃落葉。
好巧不巧,這段時間來求學的就裴舜欽一個人。他住在我聞齋,這樁差事兒自然就落到了他手上。他不大樂意,但念著在這兒呆上半月就走,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下來。
這日他拿著掃把在院子裡有氣無力地掃地,忽而看到一個身量瘦削,個子矮小的少年揹著包袱向他這邊走來。
裴舜欽尋思著這人是新來的學生,便撐起了掃把,開始饒有興味地打量。
這少年頭戴玉冠,穿著身銀邊滾線玄色緞衣,腰間束著條黑革白玉帶,一望即知是個身嬌肉貴的富家子弟。他長相清秀,膚色白皙,許是千里迢迢趕來,神情有幾分疲憊。
裴舜欽在此獨居幾天,已是無聊透頂。好不容易有人來,他熱情地向少年一揮手,打招呼道:“喂!你也是學生麼?”
少年一愣,左右望了望,這才注意到站在院子裡的裴舜欽。他走進我聞齋,打量一眼裴舜欽,冷淡地說了聲是。
少年的眼神裡有種敵意,裴舜欽乾笑兩聲,趕緊想自己是不是曾經得罪過他,如今叫人來上門尋仇了。
想來想去,他始終想不起這個比自己矮一頭的小個子,便笑著打探道:“我也是來這兒入學的學生。在下姓裴,名舜欽,宣州人氏,敢問足下高姓大名?”
他說話時少年一直在冷冷看著他,待他說完,少年要笑不笑地扯了下嘴角,道:“在下衢州人氏,姓喬,單名一個景。”
喬景?!
裴舜欽一哆嗦,登時有種做壞事被人抓了個正著的心虛。
“怎麼,裴兄認識我?”
“喬景”語氣幽幽,裴舜欽心裡滋溜冒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