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平憂動作一停,點頭:「好。」
大多數的學生都急著趕回家,享受肆意的假期生活。操場上就只剩著一些活力過剩的男生,一邊玩著各種遊戲,一邊討打似的逗弄幾句同班女生。肆意揮灑著汗水,天不怕地不怕,衝勁兒十足。
她背著書包,在走廊無聲無息地看了一會兒,這才慢吞吞下了樓梯。
快到一樓樓梯口,許平憂目光無意掠過右側樓道,人怔了怔,忍不住加快了步子。
「許平憂。」
「……跑什麼啊。」
等著的人卻沒那麼老實。
費行雲一貫是要做什麼就鐵定要做,拖沓明顯不是他的風格。許平憂躲他躲得太過明顯,眼下的機會沒有再錯過的道理。身高佔優,加緊追上去,也就是跑幾步的事兒。
許平憂明顯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跑幾步就停了下來,不再繼續做掙扎。
男生的衣角翻飛,剛好夠她盯著發呆。
對面的人明顯個頭又冒了不少,腳脖子露在外面,骨節突出,肌肉線條薄透。校服外只多一件黑色外套,冬天也不嫌冷似的敞開。
「看地幹什麼,看我啊。」
費行雲的聲音落在地上,依舊拖得有點長,卻不是往常那種散漫,帶點鼻音:「……還是說,你習慣這麼低著頭跟人說話?」
許平憂還是不抬頭。
她看完衣角,又開始盯自己的腳尖,悶聲不響。
面前的人輕輕撥出一口氣,乾脆哎了一聲,長腿一邁,幾步走到她身側。
費行雲躬身彎腰,偏偏還要歪著腦袋,看她:「你要我這麼說話,也行,就是有點累……」
不光個子往高裡長,臉部輪廓也更鋒利。
他這一出想什麼是什麼的作風,一向很難叫人防備。許平憂心口一窒,下意識出聲,打斷他,道:「對不起。」
費行雲眼皮子微抬:「嗯?」
她也不跟他對視了,唰地抬起頭,沉靜得過分,眼睛直視前方,晦暗不明,又重複了一遍:「對不起。」
費行雲沒答話。
他跟著站直,也不再試圖和她面對面,乾脆就那麼並肩,隔了一步距離立著。寒風中,被凍得輕輕嘶過一聲,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你是機器人麼,每次都這麼一句,耳朵都要聽起繭子了。」
許平憂頓了頓,好半天,又平靜地轉頭,聲音很輕,「沒其他什麼可說的……我母親在校門口等我,先走了。」視線有那麼一秒重合,又飛速移開。
「別再找我了,是我對不起你和阿婆。」
聲音沙啞。
……
她沒有回頭。
跑得遠了,耳邊還有呼呼風聲,若隱若現的男聲,隱約能聽見『阿婆』兩個字,也只是立刻戴上外套的帽子,小腿和腳掌痠痛。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許凡波帶她去道過歉,鄧阿婆那會兒見了她也是笑,只是臉色白了些,從躺椅上起不了身。大人之間說著場面話,她眼眶發熱,耳根發燙,其他的說不出口,只能悶頭不停地道歉。
她甚至有些慶幸費行雲在後院熬藥,這樣,也就不用多說什麼——
李姿玉那天暈倒在店裡,之前也見過他,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他的臉。最好是不記得了,即使這樣,她也決意要保持距離,不要給他帶去更多的麻煩,在學校裡比以前離得更遠、更加不必說話……
至於其他,懦夫也好,脆弱也罷,她都接受。
……
其實,她早就已經無法再面對他。看見他,就會想起那一天,那場秋雨……
許平憂強迫自己回神,眼裡的濕熱已經凍幹、碎裂。
寒風中,李姿玉無聲地等在校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