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師,殺青快樂啊。」
組裡的工作人員體貼地送上鮮花,許多人圍著她鼓掌,神情都很輕鬆。
對待別人的好意,總不能全憑自己的狀態任性。於是,許平憂只能儘量使自己維持著平穩的情緒同每個人打招呼。等拍完殺青照再回到保姆車,才是真正一點精神勁兒都提不起來了。
她縮抱著膝蓋,怔怔一會兒,眼睛又有些不自覺地發紅。
豆豆在身邊陪著她,適時送上熱水,將人抱著拍拍背,並不多說什麼。
回到酒店房間內,許平憂匆匆洗了個澡,坐著緩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終於調整好了情緒,撥出通電話,聲音卻是啞的。
電話對面,她隱約能聽到一些音樂聲和人聲,背景還有有節奏的鼓聲。
費行雲的聲音響起來,語調明朗,她才像徹底從劇情中的角色脫離出來,心情漸漸平復,輕輕餵了一聲。
「感冒了?」
他一向很敏銳,大概是跟那頭的人說了些什麼,換了個更加安靜的地方接話,問她,「還是心情不好?」
許平憂仰頭看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不是的……就是今天劇組殺青,還有些還在戲裡的感覺,沒緩過來。」
她自認不算說得上聰明的演員,自出道開始,經由幾部作品磨練,才漸漸摸索出屬於自己的表演方式。每每拍戲,都要竭力將主角身上的經歷想像到自己身上,再加以自己過往經歷和情緒,做臺詞上的詮釋。當她拍攝到作為記者的主角被迫面對如今時代新聞流量至上的現實,以前的同僚對於新聞的現實看法,很難不回憶起一些不怎麼愉快的過往。
之前遇上網路有人惡意爆料過去的那些事,她其實都只是有些麻木,沒有產生今天這樣的感觸。
許平憂以前只能同心理醫生說及這些,現在換了身邊的人,發現坦白這件事也並沒有預想中的那麼困難。
她慢慢地講起自己的感受,到最後,忍不住自我剖析:「我是在拍完的那一瞬間,才意識到自己角色的理想化。她能永遠堅守本心,是一個完美的形象,我自己不是。」
人往往最怕這一時間的頓悟。
主角能夠堅定地將要做的事情堅持下去,她卻截然相反。
當年冉冉生病,許凡波出了事,各種麻煩接連不斷,好不容易耗費時間和精力解決完衍生出的各種麻煩,她也漸漸在工作上站穩了腳跟,偶爾回老城時被迫跟當年那些長輩碰面,看著他們如今對她不敢輕視的神態,許平憂也意識到自己終究還是免不了俗,竟然也會產生莫名的一點快意。
時至今日,她也終於願意承認,平時休息時間很少回家,儘量減少同李姿玉見面,也有一些同樣的私心在。
「……我不是自己想像裡的那種人。」
許平憂望著窗外,很坦誠地同他交代。
她的成長期塑造瞭如今的她,但也成為她無法迴避的並不愉快的回憶。
電話對面的人很有耐心地聽她說話,略略思索,又很有耐心地給出回應。
「角色的完美是因為角色本身會承載創作者和表演者的期望。」
費行雲並不評價她的這份情緒,只是客觀地用自己的經驗與她分析,「就像寫歌創作一樣,因為創作者自身很多事情做不到,才會寄希望於透過歌曲表達,獲得認可。既然是做不到的事情,如果非要苛求自己做到,那也有點太不講道理。」
他們倆以前是聊大人眼中會顯得幼稚的煩惱,現在就是生活中的其他感悟。
費行雲從來不會居高臨下地勸告一個人,就像現在,自然而然地將自己同樣與她的煩惱放平,而不去嫌棄她還沒出戲的狀態過分多愁善感。
「小許同學,嚴於律己,寬以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