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9yq 他的語氣聽起來還是和往常一樣無甚區別,可蘇時意醉酒後的某段神經似乎又變得格外敏銳。
她舔了舔唇,像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哪裡說起。
大概是真的有點醉了,蘇時意深吸一口氣,也不打算再去思考那麼多亂七八糟的。
她抬起睫,定定望著他漆黑如墨的眼眸,有些不確定地試探開口。
「你是真的分不清顏色嗎?」
話音落下,氣氛陷入一陣靜默。
無聲地對視片刻,殷延看著她,目光看似平靜,暗潮卻被盡數壓在眼底。
他似乎沒打算掩飾:「是。」
他會這麼幹脆利落地承認,也讓蘇時意懵了一下。
彷彿突然一下子,他們之間的距離縮短了一大截。
站在她面前的殷延,是真實的殷延。
是被她窺探到秘密,有了軟肋的殷延,不再是那麼冰冷又遙不可及的存在。
其實蘇時意知道,色盲這件事,可大可小。
尤其對於他這種身處高位的人來說,出現任何一點錯處,都可能會被人無限放大。
藏著這樣的秘密,偽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生活,他應該很累吧。
她抿了抿唇,肩膀無力地向下垂,長發遮擋住她的側臉,讓殷延看不清她的神情。
頓了頓,她忽地出聲:「很難過吧」
他眸色僵了下,「什麼?」
蘇時意輕聲喃喃:「我說,應該很難過吧,看不見顏色的世界裡」
生活在一個沒有色彩的世界裡,應該很難熬吧。
蘇時意想。
話音落下,周圍的空氣彷彿停了擺。
殷延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眸底的情緒像是驟然裂開了一處縫隙,洶湧不停。
他還記得,當他發現自己已經分辨不出顏色的那天。
那年他才十歲。
是大腦受到重度撞擊後留下的後遺症。
「殷延,你要記住,這件事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他只能記得那時,從父親眼裡看見的,不是對兒子受傷後的心痛,也不是自責或關心。
而是惋惜。
惋惜自己就這樣失去了一個完美無缺的繼承人。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父親語氣冰冷得像是在教育一個下屬,而不是對著一個十歲的孩子。
「一旦讓別人知曉了你的軟肋,就會給人可乘之機。他們會利用你的軟肋攻擊你,讓你失去你現在擁有的地位和權力。」
「如果真的某天被人察覺了,你的第一反應,必須是如何解決掉這個隱患,絕不要埋下任何危險的種子,給它發酵的機會。」
他的父親,從小就教會了他,要怎樣完美地偽裝,怎樣冷酷地對待這個世界,包括自己的親人。
他看不見股市圖變化的顏色,感受不到任何顏色帶來的鮮活,視線所及之處,好像再也看不到任何生命力的痕跡,只剩下黑白灰三色的世界。
荒蕪一片。
久而久之,殷延甚至覺得,自己身體裡流動的血液,也變得和殷宏鎮一樣冰冷。
習慣了,也就這樣了。
而今天,蘇時意卻知道了這一切。
他有無數種方法威脅她忘記這個秘密,他也的確應該那麼做。
從始至終,都不曾有過一個人問他。
生活在一個失去色彩的世界裡,害怕嗎?
難過嗎?
她問,殷延,難過嗎。
原本已經結痂的傷口,好像就這樣措不及防地被人撕開了。
心口也像是被什麼肆意衝撞開,塌陷得一塌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