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舅母的媳婦不易為,毓元記得她從來不肯記住晚輩的名字,碰到喜慶場合玉珍敏兒亂叫,被叫錯名字的小輩也懶得去糾正她。
真是一個可怕的女人。
毓元心底下還是有一絲介懷。
追思禮拜開始。
毓元的母親也來了,坐在後面。
她輕輕招招手。
莊太輕輕坐到女兒身邊。
她低聲說:「我以為你沒空來。」
毓元微笑,握住母親的手。
「不是說要去紐約開會?」
「改期,明天才去。」
大家開始唱詩歌。
坐在毓元前方的是陳允新,舅母孃家親戚,一表三千里,也是毓元的表哥。
當年他對毓元頗有點意思,曾約過她幾次,可惜過不了伯母那一關。
毓元對他的印象不錯,陳是個老實人,而且文靜。
她向他點點頭。
陳允新看到毓元,先是一呆,打過招呼,緩緩低下頭,忍不住再偷偷看她一眼,又一眼。
他一向喜歡她粗眉大眼,以及秀麗中帶倔強的神情,數年不見,她益發出落得標緻,當年羞怯的孤女如今充滿自信,整個人寶光燦爛。
即使沒遭她母親反對,他也不敢肯定會追到她。
毓元一早同陳允新說過,她一定要幹一番事業。
她的守護神是陸俊申大律師。
陸看著她進大學,幫她創業,更與她合股組織公司,他比她年長廿多年,且有妻子,關於他與毓元的傳言,一向是城裡熱門話題。
陳允新不禁伸長脖子四周圍看了看,沒有,大律師沒有來。
牧師讀出了詩篇二十三篇。
「……你用油膏了我的頭,在我敵人面前,你為我擺設筵席……」
毓元又莞爾。
陸俊申也在她敵人面前,為她擺設筵席,使愛她的人,以及恨她的人,都認為沒有白費精力。
毓元的表妹絕對是敵人。
她自小看不起毓元,在她心目中,毓元水遠是她屋簷下受過委曲的孤女,她可盡情欺侮她,她不信毓元會得強大起來,即使是,她也不怕,她有母親做後盾。
毓元搬走許久許久,她還去剌探莊氏母女的經濟情況,非常惡意,非常嫉妒。
完全是放肆的表現,她視毓元為假想敵,只要毓元在場,她就自然而然被得罪。
這時她暗暗打量毓元:古典裁剪合身的套裝異常名貴,鞋子與皮包都是鱷魚皮,手上戴一隻男裝薄身白金手錶,近十厘米的珍珠耳環閃著晶瑩的光芒,襯託得膚光如雪,看樣子毓元是真抖起來了。
表姐妹倆念一間大學,表妹追求建築系高材生,該名男生卻鍾情於表姐。
表妹從此與表姐不共戴天。
莊毓元是什麼?是她家窮得發黴的親戚!
男生聽了卻更加同情憐惜莊毓元。
那男生後來娶了別人。
莊太太悄悄說:「掌珠坐在那邊。」
毓元點點頭。
「胖那麼多。」
「住在外國,最易發胖。」
一胖就顯得髒與懶。
奔喪回來,更加疏於打扮,看上去倒比毓元要大上七載。
毓元沒想到掌珠會謝得那麼快,大學時代雄心勃勃的一個女孩,忽然在外國小鎮落了籍,守住一頭兩千美金開銷的家,安居樂業起來。
毓元心底下不是不羨慕表妹的,但是要她學做那種小家庭主婦,又不甘心,感情矛盾得可以。
毓元也希望在最近的將來可以成家立室,過平凡簡單的生活,把看電視當人生大事來辦,閒時喝喝茶看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