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歪了歪身子斜依矮桌,還用一隻手撐著腦袋。
因為沒有抓住袖口,藕色的寬袖滑落至臂彎,露出繫著五彩長命縷的手腕,以及內側雪白、外側爬著兩條猙獰疤痕的小臂。
她思忖了小半會兒,又欣賞了小半會兒傅硯看著自己的模樣,然後才道:“唔……我從沒和旁人說過,你聽了別覺得我異想天開。”
傅硯徹底轉向顧浮,坐姿端正:“你說。”
顧浮一邊將他此刻的模樣記住,打算回去就畫下來,一邊回道:“我不想從牢籠裡出去,我想從裡面,把牢籠給鋸了。”
顧浮沒有圖好聽用“砸”“毀”這樣爽快的字眼,因為她自己也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無法一蹴而就,只能徐徐圖之。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打算改變自己的想法——
“我再厲害,也不過是女扮男裝跑去從軍,偷來世人眼中本不該屬於我的五年,所以我希望:若再有像我一樣的姑娘,她們可以不必跟我一樣活得這麼狼狽,這麼不甘心。”
……
“娘娘會不甘心嗎?”那天在宮裡,顧浮這樣問皇后。
皇后微微一愣,隨即勾起一抹淺笑,可眼底卻看不見笑意:“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顧浮沒有就此打住這個話題,而是接著問她:“那娘娘會為我感到不甘心嗎?”
皇后差點以為顧浮知道國師對她有意,頓了片刻才道:“會。”
皇后不確定自己是否不甘心,因為她對皇帝有感情,而且過去這麼多年,她便是再傻,也不會把“不甘心”三個字說出口,但若是對顧浮的事情,她確實不甘心。
因為國師和皇帝不同,皇后至今都摸不透國師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也無法確定顧浮嫁給他能否像自己一樣有個好結局。
顧浮不知道皇后的想法,而是接著問她:“娘娘可知道,為什麼我們只能不甘心?”
這回顧浮沒等皇后自己去想,就給出了答案:“因為我們的聲音實在是太小了,和我們一樣的人,全京城都未必能找出十個來。”
皇后一時沒懂顧浮想說什麼,但因顧浮語速適中,吐字也清晰,她忍不住跟著顧浮的思路想了下去——
顧浮接連問道:“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因為女子天生就喜歡依附男人?那你我又算什麼?”
“娘娘,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會想要出門做生意嗎?”顧浮問完這句,終於停下,給了皇后安靜思考的時間。
皇后當然記得,她還記得自己也是鼓足了勇氣,還在最初鬧過不少笑話,甚至發誓賺到錢馬上停手,再也不出門幹這樣又苦又累又丟人的勾當。
可後來她喜歡上了自己賺錢的感覺,那種不用再坐以待斃,可以自己去改變什麼的滋味,那種說話逐漸被人重視,父親叫上兩個哥哥談話同時也會叫上自己的滋味,別提有多痛快。
她甚至奇怪過,為什麼在那之前從來沒有人告訴她,自己去拼去搏,遠遠比呆在後院發愁日後能不能嫁個好夫家要踏實一千倍一萬倍!
皇后想著想著,突然有些明白顧浮為什麼要和自己說這樣的話,甚至隱隱察覺到了顧浮的意圖。
可她不敢確定,於是她出聲詢問,但不知為何聲音略有些嘶啞:“你想做什麼?”
“我什麼都做不了。”顧浮回答的十分乾脆:“我也不覺得自己有本事改變這個世道,但我覺得,讓一些姑娘學會旁人不讓她們學的東西,讓她們在想要選擇的時候擁有選擇的能力,應該不算難。”
她說:“只需要一座書院,一座能把女孩當成男子來教的書院。”
皇后搖頭:“並不是所有姑娘都需要選擇。”
有野心勃勃的人,自然也有隨遇